耐久测试:当前用於极限测试的炮管已发射实弹超过两百发(包含冷却间隔),炮身结构未见明显变形或裂纹,状態稳定———“
他微微点头,指尖划过纸面:
“光明之矛(攻城/要塞炮):
最大装药量:十五磅黑火药。
实心弹射程:有效杀伤射程一公里,最大射程可达四公里半。
霰弹射程:霰弹射程约两百米,但最佳密集杀伤距离延伸至三百米。
重量与机动性:全重约为光明之剑的四倍半。运输极为困难,需要至少六匹强健的挽马才能拖曳,且行进速度缓慢。河间地水道纵横、桥樑眾多、道路泥泞的地形,对此重型火炮的机动构成严重阻碍—”
刘易的视线在“四倍半重量”和“六匹马拖曳”的字样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继续读完剩下的几行。他沉默地將整份报告又快速瀏览了一遍,最终缓缓靠回椅背。
他拿起报告,轻轻放在桌角,抬眼看向凯文,脸上露出一丝讚许的浅笑:“干得非常好,凯文。数据详实,记录清晰。现在,我们手上有多少成品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凯文精神一振:“回稟老师,光明之剑目前已铸造完成十七门。早期铸造的前三门在密集测试后,发现了一些需要改进的细节。因此我们暂停了生產,对铸造用的铁模进行了修改调整,这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考虑到战场上可能的损耗以及备用需求,我们额外多铸造了两套铁模。目前,
只要材料供应充足,工坊全力运转之下,一个月內可以產出三十门合格的光明之剑。”
说到光明之矛时,凯文的语气谨慎起来:“至於光明之矛—老师,经过实地测试和反覆评估,我认为它实在过於沉重了。在河间地这种河网密布、缺乏坚固驰道的环境下,它的机动性几乎为零。除非是用於预设阵地防御坚固要塞,或者安装在大型战舰上作为舰炮,否则在野战中几乎没有实用价值。所以—我只下令铸造了三门,主要用於验证设计极限和收集数据。后续.是否继续铸造,还需老师定夺。”他微微垂下目光。
刘易没有流露出不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端起桌上一杯早已凉透的薄荷茶,抿了一口。
“嗯,你的判断符合实际。三米长的炮身,近万磅的重量在当下的战略需求里,无论是固守要塞,还是我们暂时没有的大型战舰,確实都用不上它。你的决定没有问题。”
他直接认可了凯文的裁量,转而拋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么,操作火炮的人员呢?训练进行得如何了?他们能掌握多少?”
凯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挺直腰板:“根据测试和操典编写过程中的经验,一门火炮要想在战场上有效运作並保证安全,至少需要一个十人小队密切配合:
小队长(炮长):一人。对整门火炮及其炮组负全责。负责选定安全的炮位、指挥炮组所有行动、根据命令確定射击目標、估算距离和角度以確保射击准確性,在紧急情况下也会亲自参与装填或瞄准操作。
点火手:一人。手持长杆点火棒,始终处於待命状態。严格根据炮长的射击指令,將点火棒伸入火门点燃发射药包。
清理与装填手:两人。火炮每次发射后,一人立刻使用绞杆插入炮膛,用力旋转刮擦,清除膛內未燃尽的火药残渣、碎布和可能残留的弹丸碎片;另一人紧隨其后,使用炮刷反覆擦拭炮膛內部,进行彻底降温並清除所有残留物。清理完毕,两人协同將定量火药包和炮弹依次装入炮口,並用推弹杆压实到位。
弹药手:两人。负责从放置在火炮后方安全距离的专用弹药箱中,取出定量的发射药包和所需类型的炮弹,快速、准確地传递给清理装填手。在火炮需要调整较大射向时,也需协助炮组成员推动沉重的炮架。
弹丸箱守卫与替换员:四人。他们的首要职责是守卫存放火药和炮弹的弹药车/箱,確保其远离火源和可能的攻击,並维持周围秩序。同时,他们也是炮组各岗位的预备队员,在有人负伤或疲惫时隨时顶替上去,保证炮击的持续性。”
凯文一口气说完。“目前,我们已完成三百名炮兵的初步训练,正好编成十个完整的炮组。不过—”他坦诚地补充道,“他们目前掌握的程度仅限於能將火炮安全地布置到位,完成装填流程,並最终將炮弹发射出去。至於快速机动、精確瞄准、战场环境下的协同以及面对骑兵衝击时的稳定操作这些实战技能,还差得很远。训练时间还是太短了。”
“暂时,能做到安全地把炮弹打出去,就已经足够了。”
刘易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目光仿佛投向了遥远的战场。
“凯文,我很好奇,”他的声音不高,“当佛雷家的领主们,將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士、长矛兵和徵召农关们,在戴瑞城下集结成密密麻麻的方阵,自以为胜券在握时突然面对我们阵列后方轰鸣而出的『光明之剑”,那钢铁与火焰的风暴——-他们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炉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
凯文的心臟因导师话语中描绘的场景而猛烈跳动。
“老师!”他忍不住上前半步,声音激动,“你是说—我们终於要对戴瑞城动手了?”
戴瑞城,那座聂立在神眼湖北岸的坚固堡垒,距离金色黎明控制的赫伦堡和富饶的盐场镇都太近了。最近几个月,滦河城的瓦德·佛雷侯爵正不断向戴瑞城增派兵力,双方的巡逻队在边界上的衝突日益频繁。
戴瑞城的佛雷守军持续骚扰、劫掠金色黎明治下的村庄,而桑鐸·克里冈则与兰德、哈尔温等无旗兄弟会的老成员一起,在奔流城通往戴瑞城的要道上神出鬼没,不断袭扰佛雷家的辐重队和落单的封臣。
凯文胸中早已积压了太多的怒火。
“时机还未到。”刘易的回答瞬间浇熄了凯文眼中燃起的火焰。他拿起桌上另一份边缘印著飞鸟纹章的小纸条。
『培提尔·贝里席一一我们的小指头大人一一刚刚放来渡鸦。信上说,他本人正亲自向赫伦堡方向行进。”
刘易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指尖轻轻点著那张纸条,“明面上的理由:一是为他那位体弱多病的继子,谷地的劳勃·艾林公爵,向我这位『神医”求医问药;二是以『公正调停人』的身份,调停我们神眼联盟与滦河城那边所谓的『正信联盟”之间日益加剧的纠纷。”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讽刺的冷哼,“私下里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幽深,“他私下可什么都没跟我透露。但我太了解培提尔·贝里席了,爱丽丝跟我说起过关於他的很多事情,很多他不为人知的小小秘密。他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算计。我绝不相信他跋山涉水而来,仅仅是因为他继子那点老毛病,或者是他突然对河间地的和平產生了『菩萨心肠”。他必然另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
刘易的眼眸微眯,“所以我必须亲自去赫伦堡会一会他。等摸清了他的底牌和真正的意图,我们再决定如何对付戴瑞城那只喻喻作响的苍蝇。”
刘易重新將目光投向凯文:“我会亲自率领一个精锐的百人队前往赫伦堡。而你,凯文,你的任务至关重要。留在这里,盯紧戴瑞城和滦河城方向佛雷家的一举一动。收集所有你能得到的情报兵力调动、物资储备、指挥官动向。”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隨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旦你收到我发出的明確命令,无论是渡鸦还是快马信使,立刻动员圣莫尔斯所有的力量,全军压上!”他右手猛地握拳,重重砸在铺著地图的桌面上,“目標只有一个:碾碎他们!彻底摧毁他们在任何地方集结的力量!”
“带上炮兵?”凯文立刻追问。
“不然呢?”刘易反问,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容,“我们的『光明之剑”,不正是为了这一刻而锻造的吗?让佛雷家的老爷们,尝尝钢铁和火焰的滋味。”
笑容收敛,他郑重叮嘱道,“不过,火炮的后续铸造工作,你必须亲自盯著,一刻也不能鬆懈。托布·莫特大师—“
刘易摇了摇头,自从金色黎明把他的妻儿安全地从君临接回来,他確实感激涕零,也尽心尽力地管理著工坊区。但他骨子里是个传统到固执的武器大师。对於大炮这种武器,他打心眼里排斥。
“我担心如果我们放鬆了监督,他会把宝贵的精铁和青铜,偷偷挪去打造那些他认为『高贵』的长剑和长矛。你要確保每一磅材料,都用在刀刃上一一用在我们的炮管上。”
“明白,老师!”凯文用力点头,“请放心,我已在工坊区附近,靠近黑水溪的那座无名山丘后面,开闢出一块专门的炮兵训练场。那里地势隱蔽,远离居民区,炮声不易传出。这样,我既能就近监督工坊的生產进度和材料使用,又能同时抓炮兵的日常操练,两头都不会耽误。”
刘易对这个安排显然很满意,微微頜首:“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接著,师徒二人围绕著神眼联盟的未来走向,又进行了近一个时辰的深入交谈。炉火渐弱,僕人进来添加了一次柴薪。凯文才起身告辞。
儘管如今在神眼联盟內部,凯文·特纳的地位已举足轻重,但他內心从未有过丝毫懈怠。走出导师的会客室,修道院走廊里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
他清晰地感觉到,隨著神眼联盟的势力在河间地迅速蔓延,老师向他透露的关於联盟长远设计的蓝图也变得越来越宏大。
基层政权建设、意识形態竞爭、產业虹吸效应一一老师无意中吐出的这些词汇,如同天书般盘旋在他脑海里。
即使他是老师最早、也是最亲近的学生,他依然常常为跟上老师的思路而感到力不从心。
他只知道,这些深奥难懂的概念,早已在老师的心中准备停当,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毫不留情地用在那些阻碍联盟发展的敌人身上。
“唉”凯文沿著螺旋石阶向下走,靴子踩在古老的石阶上发出空洞的迴响。
“老师就是顾虑太多。”年轻的热血在他血管中奔涌,“如果换成是我来决断——集结所有兵力,配合炮火掩护,现在我们的旗帜,大概已经插在滦河城的塔楼上了!”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
“集中二十门,不,三十门『光明之剑”!”他一边走下最后几级台阶,一边在脑海中勾勒著那激动人心的画面,“在戴瑞城或者滦河城坚固的城门和塔楼下排开阵势,用实心铁球轮番轰击!
那些引以为傲的石头城墙,在持续的雷霆怒吼下,能坚持多久?”
思绪翻腾间,凯文已来到主楼一层的马。马既里瀰漫著乾草、马匹、皮革和淡淡的马粪气息。他轻车熟路地走向自己的专属隔栏。
一匹毛色油亮深棕的高大战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从乾草堆中抬起头,发出亲昵的轻嘶。
正是陪伴了他近三年的坐骑一一“快鱼”。
凯文笑著拍了拍爱马强壮的脖颈。“伙计,活动活动。”
他熟练地给“快鱼”套上鞍,勒紧肚带,然后牵著它走出马,来到修道院主楼外空旷的广场上。风传来湖水的湿冷吹过广场。
远处,神眼湖灰濛濛的水面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凯文翻身上马。他轻夹马腹,“快鱼”迈著稳健的步伐,朝著修道院那巨大的大门走去。
刚走出大门,凯文一眼就看到了艾莉亚·史塔克。她没有走远,正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右侧避风的石柱旁,双手插在单薄的袖子里,身体微微瑟缩,脚尖无意识地踢著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斜阳將她瘦小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石板上。
凯文勒住马。“快鱼”温顺地停下脚步。他看著那个在风中缩著脖子的身影。
“嘿,”凯文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清晰,“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艾莉亚闻声猛地抬起头,深色的眼睛眯起,闪烁警惕的光芒。她看清是凯文,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扭过头去。
凯文驱马靠近了几步。“你是琼恩·雪诺的妹妹,对吧?”他换了个话题,语气温和真诚,“他跟我提起过你,不止一次。”
这句话让艾莉亚条地转回头,那双警惕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兴趣,“你认识琼恩?”
“当然。”凯文肯定地点点头,“我们一起从冰封的长城南下,一起在艰苦的行军中互相扶持,一起接受老师的教导和训练。在绝境长城下的寒夜里,我们分享过同一块硬麵包;在河间地的泥泞中,我们曾背靠著背抵挡土匪的袭击。琼恩—-他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
看到艾莉亚眼中那层警惕似乎融化了一点点,他补充道:“所以,从琼恩那里论,你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告诉我,你在这里等什么?也许我能帮上忙。”
艾莉亚仰著小脸,深褐色的眼睛紧紧盯著凯文的脸。寒风捲起她的碎发。
终於,艾莉亚似乎確认了什么,肩膀鬆懈了一丝,她轻轻嘆了口气:“我——不认识去工坊区的路。我妈妈也没去过。刚才出来时,我问了一个路过的修土。他告诉我,每天中午会有一辆专门载人的马车,往返於修道院和工坊区之间。他说让我在这里等可是,”她困惑地看了看西斜的太阳,“现在好像早就过了中午了。马车还没来。我也不知道它今天还会不会来。”
她踢了一脚那颗小石子。
“那辆马车啊”凯文闻言,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滑向神眼湖的西岸的丘陵之中。“恐怕—它今天中午就已经往返过一趟了。下一趟,得等到明天中午了。”
他看向艾莉亚,发现她的小脸在冷风中明显垮了下来,满是失望。“而且,”凯文补充道,“就算明天中午马车来了,通常也要等车上坐满了人,或者东西装够了,车夫才会慢悠悠地出发。这一等,可能又要耗去不少时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下的“快鱼”,又看了看艾莉亚那瘦小的身板。
“快鱼很强壮,就算加上你,对它来说也轻鬆得很。从这里去工坊区,慢点走,晚上之前也能达到。如果你信得过我,”他朝艾莉亚伸出手,“我带你过去?总比你在这里傻等到明天强。”
艾莉亚的目光在凯文伸出的手和他身下的高头大马之间来回巡,小脸上写满犹豫。然而,想到明天不知何时才能出发的马车·.她咬了咬下唇,终於做出了决定。
“好吧,谢谢你。”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快鱼”身侧,仰头看著凯文,“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凯文爽朗地笑了:“我吗?凯文·特纳,一个来自五指半岛的边境骑土之子。很高兴认识你,
艾莉亚·史塔克。”他再次向艾莉亚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