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四年的冬夜。
夜半三更,皇城静謐。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紫宸宫殿外值守的內侍裹著厚袄哈欠连天。殿內烧著地龙,漆黑一片。
明黄幔帐內光线晦暗,宋令仪睡在里侧,柔顺墨发堆在颊边,脸庞因熟睡泛著淡红,娇俏动人;而本该熟睡的萧明夷,此刻却单手撑著脸颊,凤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身侧的女人。
轰隆一声雷鸣,震天响。
宋令仪眼皮微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那道幽邃视线,秀眉蹙了蹙,翻了个身。
被冷怠的帝王眸光骤暗,紧紧贴上去,將人揽入怀中,“我適才做了个噩梦。”
宋令仪困得睁不开眼,懒懒『嗯』了一声,隨口敷衍:“什么噩梦啊?”
“……”萧明夷默不作声。
那梦境太真了,梦里的宋令仪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了裴昭和陆潜。
醒来之后,他恍惚了很久,才平復好心绪。
梦境里的细节差不多都忘了,但那种反覆失去的感觉却搅得他心臟一阵阵抽疼。
身后的人半天没说话,气氛莫名低沉,宋令仪的困意消散几分,嗓音慵懒:“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我忘了。”
不是萧明夷不愿意说,而是不敢说。
今年是他们成亲的第六年,可陆潜和裴昭一个二个都不成家,联想到荒诞的梦境,他心里堵得慌。
健壮有力的躯体从背后紧贴著她,宋令仪似被困在铜墙铁壁间动弹不得,嗓音里带了几分无奈,“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忙除夕宫宴的事。”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落在萧明夷耳中,竟多了几分不耐烦的意味,起先还老老实实握著细腰的手,逐渐往下去。
宋令仪惊觉不对,伸手拦了一下,却被萧明夷反捉住手,十指交扣,动作乾脆利落。
“萧……”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堵在了嘴里。
待到云消雨歇,天边已翻起鱼肚白。某个饜足的男人將幔帐掛上金鉤,招来宫婢和內侍进殿伺候。相较於他的神清气爽,宋令仪懨懨倒在沾染浓麝气息的衾被间,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最后实在看不惯,抓起软枕砸向萧明夷的后背,力道不重,只为发泄怒火。
“禽兽。”
宫人们早已习惯帝后的相处模式,俱是頷首低眉,没有半点惊讶。
昨夜的鬱闷在交缠中一扫而空,萧明夷心情颇好,旋身坐到榻边,轻啄了下宋令仪红肿润泽的唇瓣,嗓音温哄:“宫宴的事就交给各司女官去办,你多睡会儿。”
宋令仪翻身闔眸,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刻意不搭理他。
这一觉,直到午时才醒。
日光从窗欞照进殿內,宋令仪坐在铜镜前,披了件沉香色緙丝短袄,任由宫婢们替她篦发。
须臾,一个小小的身影横衝直撞,闯入大殿,径直扑入宋令仪怀里。
“母后!”
殿中光影明净,小娃娃唇红齿白,裹著厚袄,仰头望来地目光纯然清澈。
宋令仪笑得温柔,將三岁的萧扶姈抱到腿间坐著,“姈儿今天有没有给皇祖母请安呀?”
“请了。”
萧扶姈埋首在母后的怀中,侧脸蹭了蹭,软声软调:“母后,堂兄今天也要入宫对不对?”
宋令仪没立马回答,这孩子调皮得很。
秋猎那次,摆脱隨行的侍卫,说要猎兔子,还哄著五岁的堂兄陪她一起胡闹。
猎场本来就大,不止有兔子,还有猛兽。人不见后,萧明夷发动所有人一起去找,结果在一个泥坑里找到了他们。这小妮子本来快要猎到兔子了,结果堂兄不小心惊扰了兔子,害她落了空,一生气,就吵著要跟堂兄『决斗』。
身为堂兄,自然不会跟妹妹计较,结果就被这熊孩子摔进泥坑里了。找到的时候,整个人脏的不像话,可怜得很。
自那之后,三哥家就把世子看得很紧,不让他和萧扶姈玩了。
见母后不答,萧扶姈仰起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著。
“……”又来这一招。
宋令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哄:“今日是宫宴,你堂兄入宫后,还要去慈寧宫给皇祖母请安,没时间陪你玩儿,下次吧。”
萧扶姈瘪嘴,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好吧~』。
…
一年到头的皇城,就属除夕宫宴最是热闹。金殿觥筹交错,宴酢之声一直持续到亥时三刻。
盛大隆重的宫宴结束后,眾臣散去,帝后带著小公主回到紫宸宫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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