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后方的太师椅上,专门在醉月楼负责说书的老者已经手握惊堂木,衣冠整洁地坐了下来。
而高台下人头攒动的喧闹。
也在他刚刚这一声响亮的惊堂木声音过后,如同潮水退去。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台上说书的老者,迫不及待地等著吃上一个惊天大瓜。
他们觉得……大概率是当今陛下又要开始玩什么活了!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
一份相比常规期刊要更薄上一些的报纸被一小廝郑重而恭敬地,缓缓送上了高台,摆在了说书老者的面前。
毕竟是临时规划的。
要的就是迅速,就是第二天可以传到每个人手上、耳中,广而告之,內容上当然来不及搞得那么丰富。
隨著报纸被送上,台下所有人则是下意识屏息凝神,看著说书老者的手而伸向面前那份报纸,熟练地將其打开,阅览……
偌大一个醉月楼大堂之內。
竟是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只是这份沉寂,很快就被一个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声音给打断了:“哐当——”
右手拿著惊堂木的读报老者……
第一次失手,把手里的惊堂木都给掉在了地上。
而他一张挤满皱纹的老脸上,表情仿佛完全被定格——嘴巴大张,浑浊的双目圆瞪,其中是肉眼可见的不敢置信。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顿时在原本安静的大堂內掀起一片譁然。
“嘶……这老先生今天是怎么回事?连惊堂木这吃饭的傢伙都给丟了?”
“重点是他看到了什么吧?”
“不错,定然是这才號外报纸上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了、亦或是匪夷所思了。”
读报老者这番模样,下面眾人当然都是猜测议论纷纷,只要人不笨,都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报纸上的消息变成这样的。
这当然让所有人心里更加痒痒了。
好似有小猫在挠似的。
至少台上老先生如此失態的样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眾人很快就把猜测对象指向了朱允熥:“所以……陛下又干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语气里都並没有丝毫的迟疑和不確定,说的是问句,听起来倒像是陈述句。
毕竟朱允熥以前玩的活儿太多了。
这猜测可太合理了。
“先生!先生……?您倒是快別愣著了呀!快些读报!快些读报可好?快给咱说说陛下又做啥啦!”有人更是急得直接大胆开麦,催促起目瞪口呆的说书老者来。
其他人也都附和著朝台上喊话。
大堂內顿时变得格外吵闹起来。
而台上因为太过震撼、惊讶、不敢置信的说书老者也被眾人的声音喊回了神。
后知后觉地深吸一口气,猛咽了口唾沫。
隨后从座位上抽身而起,因为动作太大,屁股下的太师椅都被他的动作给带翻了。
紧接著。
说书老者便朝著紫禁城的方向直愣愣地“噗通”跪地,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拱手,伏地大拜,高喊道:“如天之德!如天之德呀!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他看到报纸上的標题之际。
已经习惯了这种震惊体风格的他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当他往下细读下去,这才知道这一篇文章的恐怖!
红薯啊!!
祥瑞啊!!!
亩產三千多斤的粮食啊!
说书老者跪地深拜,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乾瘪脸颊上的每一道沟壑上都仿佛掛上了泪水。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接连三拜三呼,声音里的哭腔也一次比一次更重。
到第三次起身。
年纪那么大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上气不接下气,已然是泣不成声,好似月子里的娃哭岔气儿了一般。
或者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年纪大,所以感触才深。
虽然他这大半年以来,在马三宝的培养下,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节奏大师,但他这一跪、一喊、一哭……
却完完全全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別忘了。
他这个年纪,可是跟朱元璋一样,从那个饿殍盈野、人吃人的时代走过来的!!
看到居然有亩產三千余斤的粮食这等祥瑞。
怎么能不疯?
当然,他这下意识的行为虽然没有带节奏的初衷在里面,可也恰恰是这自然而然的反应,让所有人的好奇都达到了顶峰:
“这……老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跪下喊起了万岁?还哭成了这副模样?”
“臥槽!这报纸上到底写了些啥呀!”
“之前老先生念了那么多期报纸,可从来没见他哪次搞得像今天这样……哭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说实话,我是真想不透,一张报纸还能令人哭成这样?”
“老先生?……老先生您没事儿吧?”
“草!急死人了!上面写了些啥,倒是快念啊!!”
“……”
大堂之內的嘈杂声音越来越混乱起来,有些心急的,甚至忍不住骂了起来。
在眾人焦急且各怀情绪的声音里。
读报老者也总算是缓了过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袖子在自己的老脸上囫圇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然后便毫无形象地跪著爬到了刚刚掉到地上的惊堂木面前。
颤颤巍巍地將其捡了起来。
隨后又一手扶著长桌,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小廝也已经跑著赶了过来,扶起地上的太师椅后,又搀扶著他,重新坐了下来。
老者小心翼翼地將报纸摊开铺平在桌面上。
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態,双目通红地重新举起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