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他记不清晰, 但耿耿于怀的梦境始终萦绕在顾至的心头。
他不愿往最糟的方向想,却遏制不住心中源源不断的猜测。
刘协真的对下毒之事一无所知?那个梦境究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忧的幻想, 还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真实?
动摇与迟疑只持续了一瞬。
顾至没有任自己陷入负面思绪。他相信自己不会让荀彧陷入危境,哪怕在前几个世界他们只是陌路人。
“我无事。”顾至一抬头,对上关切担忧的视线,收拢指尖的暖意。
接下来几天,许都不断有官员与世家子弟被捕, 罪名是“谋害帝王”,“戕害朝中重臣”。
因证据确凿,牵连甚广, 一时间, 朝中人人自危。
在绝大多数官员加紧尾巴, 生怕触怒顶上那两位的时候, 仍有个别官员不畏强权,我行我素。
祢衡就是其中之一。
当得知自己的故交孔融被曹操下狱,他毫不犹豫地提起佩剑, 想要闯入曹操的宅邸,为孔融喊冤。
不出意外, 他在大门口就被曹家的侍卫拦住, 寸步难移。
祢衡进不了曹操家, 见不到曹操,当场在门口破口大骂。
“曹贼,你若无奸佞之心, 为何不肯见我?”
侍卫吓了一跳,见道上的路人纷纷往此处看来,当即堵住祢衡的嘴, 不让他继续开口。
当这件事被汇报给曹操,曹操面上不表,只说了句“不逞之徒,兴乱之妖,不必理会”,实际上已动了杀心。
顾至瞧出曹操的杀心,出言相劝:
“威王上赏谏言,子产不毁乡校。如祢光禄这般快人快语,敢于直言的人已不多见。”
曹操正为了世家抱团的事而心烦,听到这话,蹙起眉,不以为然:
“面刺齐威王之过者为上赏,这祢衡面刺的可不是孤之过。”
在曹操看来,祢衡就是一个难以收拢,且时常会咬他一口的狂人,哪怕曾经为他送上情报,有些许功劳,也不可再留。
顾至道:“于此直言者,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之以义。”
当年,祢衡既然能向他道谢,便说明祢衡并非完全无法沟通,全然不讲道理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曹操开启“以利为尺”,“杀有功者”的先河。
“鸡鸣者,狗盗者,皆可为上者所用,何况是祢衡这样的文人?”
见曹操不语,顾至背了几句赋文,选自祢衡谩骂笮融等“奸佞”的大作。
曹操缓缓颔首:“那该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之以义’?”
“丞相手中既然有孔少府的罪证,不妨给祢光禄一看。”
听完顾至的话,曹操命人去偏室取相关的文牍。
门外,被侍从按住的祢衡奋力挣扎,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桎梏着,强迫他看完几卷文牍。
最开始,祢衡以为这些都是曹操伪造的假证。直到看到孔融写给董承的书信,他才霍地变了脸色。
侍从见他不再挣扎,听从传令者的指示,收回文牍,将他带到门外。
“祢光禄,多有得罪。”
为首的侍卫说了句客套话,站在门旁,半放松半警惕地盯着祢衡的举动。
祢衡没有再闹事,也没有回应侍从,脸色铁青、踉踉跄跄当离开。
等传令人员带着这个消息回报,顾至确定祢衡已经平安离开,缓缓起身。
“主公,若无其他要事,臣便离开了。”
曹操唇角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他指向身后:“孤今日叫厨房做了些冰盏,用来解暑。明远可带回家去尝尝。若是顺路,也帮奉孝他们带上一些。”
顾至揣度着曹操的用意,无果。他接过装着吃食的食篮,打开一瞧,里面按次序,分层盛着冰盏,并无他物。
虽然不知道曹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顾至还是接下这个活:“多谢主公。”
在脚踏出房门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一声不经意的询问:“明远觉得……陛下前日之所言,是否出自肺腑?”
顾至停下脚步:“臣不好妄言。只是看陛下前日的模样,酒中有毒一事,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管刘协有没有谋害曹操的心思,不管刘协有没有想过在酒中下毒,至少,前天的事并非出自刘协之手。
身后一片沉默,顾至便也继续迈开脚步,离开曹府。
他先是给住得最近的郭嘉送了冰盏,而后,拐了个弯,抵达另一间宅邸,敲响戏志才的家门。
离开前,顾至几经犹豫,还是问了一句话:
“民间那些关于大汉将亡的谶言,阿兄可是一早就知道了?”
“是。”
这个谶言,是否跟阿兄有关?
这句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在出口的前一刻,被及时刹住。
他想起那日张燕带着玉玺碎片登门的情景,想起他们三人的谈话,想起曾经他与戏志才的坦诚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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