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5章 正文完  [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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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端着盛满蜀椒的碗,笑容微僵,竟觉得后槽牙真的开始痛起来。

荀彧坐在三人之间,无奈轻叹。

他将视线投向稍远处,与曹操对坐而望。

“主公,可要再饮一杯?”

“有劳文若。”

酒香混着清寒的冷气涌入鼻腔,曹操盯着杯中注满的热酒,忽而想起许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夜,将他抱在膝上,用沾了椒酒的长筷,在他嘴角轻点。

——“吉利,吉利,自当吉祥常利,平安长寿。”

酒的热气逐渐涌上头顶,在双眼被酒气熏得发酸的前一刻,左右两侧各递来一只酒杯。

曹操抬眼,望向两个逐渐年长,已然成为人父的儿子。

“祝阿父,长寿安康。”

“愿阿父寿比长松,乐以忘忧。”

曹操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神色隐有动容。

还未等他放下酒杯,握住长子与次子的手,曹昂与曹丕同时放下酒杯,提筷倾身。

十几双筷子整齐划一地落下,收回。

刚烫熟的整锅肉片,再次被一抢而空。

这一回,没抢到肉的仍然只有曹操。

曹昂与曹丕各有收获,分别给曹操夹了两片肉卷。

抢到一筷子肉的郭嘉将肉卷吹凉,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揶揄:

“还是主公好,有两位公子惦记着,不像我,孤家寡人,想认个义父,还要被‘为难’……”

荀彧见他说得过火,夹起一只刚端上的面点,放到郭嘉碗中:“奉孝若是非要认我这个义父,倒也未尝不可。”

“……”郭嘉能面不改色地与任何人玩笑,随时顺杆而上。唯独荀彧陪他一同“玩笑”时,他浑身都不得劲,满耳都是示警的钟声。

“咳……倒也并非那么想认。”

三两句岔开话题,待新一轮的羊腩与肋排煮好,郭嘉眼疾手快地落筷,却在即将夹中目标的前一刻,被另一双筷子精准地截走。

曹操顺利地从郭嘉手上截胡,将羊腩一分为二,分别置入曹昂与曹丕的碗中。

迎着郭嘉略有几分怔愣的视线,曹操只是淡声回应:

“奉孝这是怎么了?莫要与孤客气。”

自从苦练用筷的技艺,郭嘉已鲜少失手,几乎只在顾至手上吃闷亏。

如今被曹操打了个措手不及,郭嘉在感到新奇的同时,亦升起了几分战意。

“先到先得,我自然不会与主公客气。”

新一轮的肉腩下锅,郭嘉与曹操专盯着对方争抢,将其他人抛在脑后。

两个加起来接近百岁的人,此刻像是不到十岁,任由汤水飞溅,只为了从对方所夹的肉腩上撕下一块肉来。

顾至取过炉上用来掌火的蒲扇,为荀彧挡住飞溅的汤水。

荀彧则将顾至持扇的手握在掌中,不让滚烫的骨汤落在他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年事已高的曹操首先败下阵来。

像是察觉了曹操的有心无力,郭嘉先一步收筷,做出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罢了罢了,这可比跟着明远、二公子登山还累,臣这副四体不勤的身骨,如何敌得过身经百战的主公?”

曹操早已饱腹,此刻郭嘉停了手,他便也顺势放下长筷。

雪已停,寒气逐渐凝聚。锅里的水已停止沸腾,不再飘荡轻烟。

长箸已被放下,众人饮着酒,漫天而谈。

曹昂一反常态地沉默,啜着清酒,几乎不曾插话。

已至半酣的曹操侧过身,往曹昂与曹丕碗中分别夹了一块栗果。

“孤记得阿廉与阿猊爱吃这个。”

曹丕接下碗中被拨好的风栗,低声道:“阿父,我与阿兄俱已成家生子……”

他们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喊小名,到底有些不妥。

曹操只点了点陶碗,示意曹丕倒酒。

见长兄仍是一语不发,曹丕只得认命地提起酒壶,往碗中注入酒液。

曹操询问曹昂:“阿傒这几日是否乖巧,可有闹你?”

曹昂低眉回道:“阿傒这几日跟着先生研习《书》、《易》,无暇顽皮,倒是整日找我诉苦。”

“这小子自小喜欢跟在奉孝、明远后头,也难怪染了几分‘匪气’。”

想到那个精力过于旺盛,滑头滑脑的长孙,曹操莞尔,又问了曹昂几句,曹昂皆据实以答。

待到最后,曹操望着重新下落的雪片,声嗓低沉了些许,几不可闻:

“再过几年,阿傒也该成家立业了吧?”

风声渐息。

父子间的闲谈,终止于此。

这场聚饮直到戌时四刻才结束。自这一日起,曹操与曹昂无形中的隔阂仿佛彻底消溶。曹操不再时时过问曹昂的起居与饬令,每日在宅中处理诸事,专心调养身子。

建安十七年,腊月,以董昭为首的群臣进言,提请曹操称公,被拒。

“劝进、拒让”是展现恭谦的惯例。群臣只当曹操这是循例而行,并不在意。

直到三让三拒,董昭第四次劝进,仍然被拒后,群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曹操先前的推拒,并非装模作样。

岁除的这一天,顾至与荀彧在宫中坐等逐疫结束,回到家中。

他们坐在榻边守岁。这也是唯一一次,荀彧不曾熄灭灯烛,劝他早些休息。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了许久,时间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等到雄鸡鸣啼那一瞬,顾至不由屏住呼吸。

建安十八年,元月初一,天晴。

在困意袭来的前一瞬,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顾至不想起身,靠着荀彧的臂膀,闭眼假寐。

不多时,房门被人轻叩。

“主君,顾郎,曹丞相派人送来一只梓木方盒,可要立即查看。”

顾至半闭的眼蓦然睁开,他正要起身,被荀彧按住肩。

荀彧安抚地摩挲他的肩胛,沉着而从容地扬声:

“烦劳炳烛打开木匣查探一番,看看匣中装着的是何物。”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片刻,炳烛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一对镶着玉石的青铜镜,以及五种谷物。”

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顾至闻着身边令人安心的香气,不由打了个哈欠。

“睡一会儿?”

“嗯,睡一会儿。”

顾至再次闭上眼,正要补眠,倏然,门外再次传来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送五辛盘了,快开门。”

郭嘉那熟悉而脆亮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搅乱了睡意。

刚收好木匣的炳烛只得再次开门。

郭嘉进入院中,盯见仍然关闭的房门,意味深长:“想来是我来得太早,打搅了明远与文若的好事……”

话未说完,房门打开,顾至与荀彧衣衫齐整地站在门口,一人暗藏威胁,一人眼带告诫。

以往的教训浮上心头,在成倍的压力中,郭嘉放下五辛盘,腿脚飞快地跳出院门。

“今日不宜探访,心意既到,人先走了。”

炳烛摇了摇头,无言地阖上院门。

一丝冰凉落在脸上,他抬头望向上空。

“又下雪了?”

顾至站在院中,听着院外零星响起,此起彼伏的燃竹声,伸手替荀彧掸落肩头的积雪。

“事已至此,等用完朝食,向兄长们敬过酒,再好好休息一番。”

“好。”

天穹万顷,白雪皓然。

全新的一天,从此刻开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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