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挠挠湿漉漉的头髮:“什么玩意儿?”
媧女托著腮:“看起来是和青铜城构成机件不同的工艺品,应该以前是放在诺顿寢宫或者某座宫殿中的装饰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转开视线。
老东西装嫩。路明非心说。
小狐狸知道挺多。媧女暗骂。
两个人都是颇有些见识的老资歷,路明非以前是在档案上反覆阅览过当初学院从青铜城带回装有康斯坦丁胚胎骨殖瓶的照片的;媧女也在龙类的社会里混跡了挺多年,位高权重尝过的盐比路明非吃过的饭还多,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明显就是龙类用来放置自己沉睡前遗留的茧的容器,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至少可以確定这座遗蹟中至少曾经有一头纯血龙类挣脱自己的茧从胚胎的状態孵化出来。
如果不走正大门的话,青铜城还剩下用以和外界连接的通道大概就只剩下这些原本用来方便僕从和龙侍们行走的甬道。
康斯坦丁孵化之后大概就是循著记忆中的印记沿这条小径离开这里。
可以想像,也许十几年,也许几十年,也甚至或许更久之前,有个面容清秀的孩子赤裸身体蜷缩著、瑟瑟发抖地走过黑暗的甬道,他进入岩层的缝隙、游过上百米的江水,最终流落到大洋的彼岸。
那才是真正的血之哀吧?
只有龙王才知道的,血之哀。
路明非和媧女继续向前,两个人都没说出自己的自的,可莫名的谁都隱隱明白对方並不准备真的帮助学院或者息壤找到这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周围的氛围实在有些诡异,镶嵌在那些诡异的眼镜蛇首雕塑脸颊上的银质眼晴因为反射烛火而像是在时刻盯著他们走过。
在另一个世界线中路明非並没有从学院的档案里发现参与青铜行动的成员提及这座古老城市存在某种对言灵的增幅,也確实在跟诺诺一起执行行动的时候进入过类似的青铜甬道。
但那时候白帝城根本就是倾斜在岩层中的,它的外壁大概是已经受到了损伤,江水倒灌,所以大多数空穴与空穴之间连接的青铜甬道都被淹没在江水之下。
行走在其中你不得不承担缺氧、室息甚至溺亡的风险,就像是行走在一个半浸在水中的巨大蚁穴里。
而此时他们即使从青铜城的最下层往上进行探索,甬道中也是乾燥的、瀰漫著金属锈蚀的味道,那些城市內部的长信宫灯像是全部被点亮了,灯影在青绿色的墙壁上跳跃,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或是狭长或是巨大。
这里依旧在元素增幅的区域之內,任何言灵的效果都会被放大。镰鼬这个言灵在路明非的意识中遗留的烙印还能使用最后一次,所以这一次他使用了蛇这个言灵。
数不清的无形之蛇沿著青铜甬道的墙壁向前,豌曲折,將地形和地貌全部反馈到路明非的意识里。
为了防止道標在深入青铜城之后失效,他们没有再將断龙台放回尼伯龙根深处的祭坛,而是让路明非用链子捆在背上,像是背著口棺材似的,只是没有棺材那么大。
很快甬道变得宽阔了起来,黑暗中还有水流的声音传出。
他们钻出青铜锻造的甬道,进入了一段似乎是这座城市排水系统、或者其他什么系统的管道。
它的截面是半圆形的,中间是宽阔的水渠,足有接近十米米那么宽,借著镶嵌在壁龕中的长明灯可以看见水渠的两侧都是可以供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行走的窄道。
“在龙王诺顿仍旧掌握著大片领土的时候,从世界各地运往他的行宫的財富就会走水路送到这座城市中去。”媧女抬头去看天顶垂下的链子,链子上掛著风化的风铃。
这里和甬道中是不同的。甬道乃至於路明非钻出u型管道后登陆的那座广场气流都是不流通的,像是已经沉寂了两千年的时间,而这里却有迎面而来的风。
一路走来路明非没有看到苔蘚或者地衣,唯一曾经算得上生物的东西就只有那些被囚禁在广场上的龙侍,甚至即使是號称能够存活千年的王族也在漫长的等待中化作了枯骨。
这座城里还活著的物种应该只剩下他和媧女了,甚至可能连微生物都不剩多少。
那水应该乾净吧?
他把脚往外伸了伸,犹豫了一下,又蹲下来把村雨的刀尖探入流水。
並非湍流,而是静水,流速极慢。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堵至少有接近五十米高的墙壁,墙壁由一个衔接一个的巨大齿轮构成,瀑布从上方激盪而下,在青铜齿轮的利齿间撞碎成白色的粉末。
“有梯子。”媧女指了指旁边,路明非点点头,正要先行一步,想了想捂住自己的屁股。
“女士优先。”他说。
“干嘛,你担心我对你使用失传已久的绝技千年杀?”
“不,我担心你看见恶魔之眼。”路明非翻白眼。
媧女作出嫌弃的表情:“你真噁心。”
虽然这么说这妹子还是呸呸两口迎难而上,路明非紧隨其后。
翻越高墙之后他们站在了一片巨大暗湖的湖畔,身边瀑布的两侧是仿佛撑起天穹那么高的巨大蛇面人身雕像,蛇尾在瀑布的上方互相勾连纠缠,纠缠的地方有一座望台,很多年前有人在望台的上面眺望遥远的方向。
湖的对面则是一座巨大的青铜水车,像是一座摩天轮。
路明非眼睛微亮。
他记得这个水车,可以通向诺顿和康斯坦丁在两千年前的寢宫。
如果一个皇帝带著自己的皇城一起进入陵墓,那皇帝一定会把自己的棺材藏在寢宫里而把雕塑留在王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