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产期超了一个礼拜,杨小芳的肚子还没动静。凡梅、月悦都建议先拉去县城医院住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月悦嫂子已经生了,女孩。县城大伯精神更不如前。小芳在县医院住着,每日吃喝照旧。有人说她要生男孩,也有说生女孩。月悦找了人,让县医院妇产科的老护士长多关照。护士长跟月悦男人家有点亲,平时也走往,自然少不了多看两眼。护士长是个很经过事的,是县城历史的活字典,对于妇幼医院的历史,更是知道得细微。凡雁几次去看小芳。一说起来,护士长就喋喋不休:
“你是不知道,九三年以后有了b超,又计划生育,农村就算能多生也有限,挨家挨户想生男孩,怀了孕就来照,照出是女的基本上都是个流多少条命呀-
又鞭挞道:
“所以现在活该那么多光棍这是在还债县城好些下到村里哪有女的-”
凡雁又问小芳这胎到底是男是女。护士长问照过没有。凡雁道:“照过,但不知道看得真不真。”
护士长劝:
“等着生吧,也快了,不用照了,要是女孩就走运了。”
凡雁等着第三代落地,一直没回深圳。凡竹跟小舒倒是回了上海。来消息说已经开始工作。凡梅的妈带孩子在县城读书,麻将从村里打到县里。凡梅跟着,每日还是带小孩。她也逐渐了解到,她男人不是不给她钱,是真穷。身上背着三个官司,还在找律师上诉。苦日子,她暂时只能自己度过去。大姐那边又给凡虎传话,说省城那对夫妇想过来,最好一出生就抱走。凡虎跟凡雁商量,觉得还是不要那么着急,就算要送走,也得出了月子,好歹让孩吃几口亲娘的奶。另一边,媒人依旧上门给小芳提亲。凡雁感觉好像只要孩子一落地,小芳和孩子就要坐上两辆列车,开向各自不同的人生。想到这一层,凡雁又觉得生活没意思。唯一的好消息是,晶晶在苏州找到了个档口。美甲店正式提上日程。
杏花开的时候,小芳生了个女儿。没怎么费力气,说生到生,只耗费了几个钟头。毕竟年轻。先前的b超没查准。祁家得到消息,祁老娘和小伟连带大儿媳妇都到医院里陪着。看这意思,是想法又有变化。凡雁跟凡虎商量,估么着事情还有转机。得了第二个外孙女的凡虎倒不着急了。若是外孙子,养了白养。但外孙女就又不一样了。凡虎道:
“不着急,回头看看。”
旁边县城的大姐又来问。凡虎也挡了回去。
孩子落地。祁家把小芳连带孩儿都接过去坐小月子。月悦得知,以为小芳和小伟要复合,替老潘抱不平。凡雁道:
“都不一定呢,他们想要孩子。”月悦冲道:
“要孩子接大人干吗。”凡雁劝:
“孩子小,离不开妈。”
月悦不说话了。倒是凡梅,冷不丁来一句:
“哎呀老潘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老婆,实在不行,我补上。”月悦啧啧。
凡梅哼哼:
“我才比小芳大几岁。”又给自己找台阶:
“行啦!开个玩笑,让我找我都不找,毛病!的小的还没伺候够呢,谁有闲心伺候老的。”
孩子落地。凡虎又找了地仙看这老二的命。结果地仙掐指一算,说她“定可显达”、“必有作为”、“英风慷慨”、“磊落光明”。凡虎喜得跟什么似的。凡雁见这桩事只剩最后一件未了。便先回深圳,准备清明再回来看看。她跟祁家大嫂通了气。大嫂也说,家里看是女孩,又想再谈谈。
回到深圳一阵忙乱。窦城儿子生病,他每日过去看。凡雁担心他跟前妻有复合倾向。但又不好过问。清明之前,二婶到女儿凡兰这儿。她趁凡梅在家能帮着照看孩子,赶紧到深圳治病。凡雁少不得去吃饭,照看。婶子的五十肩需要推拿理疗,凡兰劝她少打麻将。她妈委屈:
“那你让我干吗,一天就这些事。”
查胃镜。又查出九个息肉。虽然手术是微创,终究麻烦。凡雁陪了两天床。凡竹给老妈打了钱。唯独凡梅,钱也没到,人也没到。她妈倒理解,在凡雁跟前说:
“不指望她赚钱,不惹事就行。”凡雁探问:
“那还去福建么。”婶子倒算平和:
“随她。我不管。也管不了。”凡雁:
“总要吃饭。”
婶子又说凡梅正在看店名,打算做点小生意。她青梅竹马的朋友在县城做小买卖。门面熟。一个新城当街的门脸,也不过三四千一个月。最后补充:
“就是不知道做啥,啥都不会。她要回家种地,都没地给她种。”
凡雁笑着:“或者养猪。”婶子啐:
“瞧那孩子在她手里瘦的!还猪呢。”
清明前,小芳出了月子。凡雁听说,大人孩子都已经被送回娘家。凡雁打电话问凡虎的意思。凡虎说还得正式跟祁家谈一下。建祠堂的堂叔家走了个人。在工地上出的事,被钢筋砸了。直接砸头上。堂叔认为是深山里的祠堂没建好。又召集大家五一回来,再找地仙勘勘。凡雁到家第二天,凡竹带着小舒也到了。凡雁以为凡竹小舒还没死心,眉头又皱起来。可人家不提,她也不好挑明问。孩子生出来,小芳似乎才知道愁了。心情显然没有怀孕那会儿好,打麻将的劲儿也没那么足了。凡梅想创业却没有本儿,整天一张脸也跟个苦瓠子似的。麻将桌上,小舒给小芳建议:
“要不就到上海去,总有活儿干。”凡雁阻止:
“她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大小伙子,一个人,咋都好活。”
人回来得差不多。祁家传话过来,打算阴历初三黄道吉日来谈两家孩子的问题。算做个了结。凡虎凡雁按族规,也是怕势单力孤,就把杨氏一族的亲戚都通知了一圈。包括凡梅凡竹凡松月悦好几个堂哥,以及县城的叔伯,又委托在温州打过工,当过工头的堂叔做发言人,到时候代表凡虎说话。头天晚上,凡雁比小芳还紧张。家里难为有一天没开麻将。小舒没见过这阵势,觉得简直相当于两国外交。小芳却一派镇定。凡雁问她什么意思。小芳态度明确:
“不想过去。”
凡雁以为小芳想去上海,便劝:“那也不好去上海。”
小芳淡然:
“哪儿都不去,先歇歇,将来有好的,再找。”凡雁又问:
“孩儿呢。”小芳:“谈了再说。”凡梅得知,骂道:
“没事,他家要敢炸炸,我直接上手!”
是日。凡虎凡雁的爹妈一早就起来,拆开门板,打扫堂屋。又放了一吊炮仗。孩子们比过年欢腾。凡雁和凡竹一早去镇上没菜。肉还有。那头猪大。够吃半年。菜却要买新鲜的。亲戚们上门,总要留一顿饭。这是个大工程。好在凡竹身手麻利,一会也就办明白了。日头爬上山头,亲戚们开始上门了。月悦
连带她哥最先到。她男人没跟着。家族事,外人不好掺合。月悦没提相亲的事。跟着凡松跟他爹也上门了。凡梅妈还在深圳养病。凡梅一个人带俩孩来得
晚些。温州打工的堂叔,连带建祠堂的堂叔,还有五六个姐啊哥啊最后到场。发言人先找凡虎摸清这边的底线,然后一行人在堂屋坐一圈。就等着祁家上门。太阳晒得热了。春天难得有几个晴天。再过过,梅雨季节,山里将有近两个月看不到太阳。族人们随便说着闲话,都是陈述句,似乎不带什么态度。凡雁端着盘子,挨个送瓜子。等一地瓜子皮的时候,祁家带着七八个人上门了。祁老爹祁老娘自然为首。连带有祁家大儿子两口子,祁小伟,还有几个家门叔伯。进了门,凡雁让凡竹他们搬凳子。祁家人说不用。也是一个大伯站出来,代表祁家发声。堂屋围成个圈儿。祁杨两家发言人站中间。
杨家先问,单刀直入:
“两个孩子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祁家:
“小芳辛苦,我们家的子孙,我们肯定管到底。”杨家:
“孩子管,大人管不管。”祁家:
“管。”杨家:“怎么个管法。”祁家:“你们想怎么管。”杨家:“彩礼五十万。”
话音一落。祁家那边议论纷纷。祁家二老更是愤愤。祁家发言人稳住阵脚,嘲弄似的笑笑:
“太高了吧。镶金了镶银了?”杨家:
“一个二十万,两个四十万,还有十万是营养费,不高。”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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