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金属碰撞声后,天书落下,再次落入宋江的掌心。
“公明哥哥。”
荣拱手抱拳,上前一步说道。
“贤弟,这是伤势已痊癒,正好,正好啊。”
宋江收好天书之后,一脸得意之色授了授鬍鬚,全然看不出是从沧州战场亡命逃窜,一路滴水未沾飞回来的。
宝燕撩了撩鬢边黑髮,露齿笑道:“宋大哥怎么从天而降?”
“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却也正要与你兄长细说。对了,好妹子去帮我拿两块饃来,我正好有几分肚饿。”
宋江故意轻咳了一声。
宝燕闻言会意,麻利地把瓷碗这些收起来,一个万福微微道:“宋大哥稍等就是。”
语罢,乖巧地退下。
待宝燕离开,庭院中只剩下宋江,荣两人。
“哥哥,这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荣问道。
“把家什收拾一番,咱们得离开此地。”
宋江直言。
“啊?”
荣亦是一愣,他不久前还考虑过宋江若是与正一庄结盟,想著把妹子嫁给正一庄的庄主,也能够替宋江增加几分筹码。
“並非我辜负哈兰生,而是此人实在愚钝不堪。”
宋江徐徐说道。
一番话添油加醋,把自己摘出来,把正一庄在沧州战败一事完全给扣到哈兰生的头上。
“如今的情况,此地亦是不可久留。咱们儘早离去才是。”
宋江简单阐述清楚情况之后,总结了一句。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儿?”
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有几分愁绪。
“无妨。”
宋江轻轻摆了摆手。
“我自有去处。”
他四顾说著。
“如今的天下。东边盘踞李天王,此人夺我梁山,乃我死敌,不过我亦是非常佩服於他,他一路杀伐,未曾一败,颇有威仪。”
宋江豪言点评道,完全忘记哪怕是入梁山那会儿,他亦不是山上的主事。
最初公孙胜拉人入伙,宋江根本就没答应,是客居的身份。
当然,客居不代表就没心思。
恰恰相反,借天书的时刻,宋江就盘算了一番自己未来的发展,可惜创业未启就已经崩掉。
偌大一座梁山,被李吉兵马给打了下来。
荣默默听著不置可否。
“而山西之地,水土丰茂倒是不错,本可以引以为根基。然而宋廷立国,割土求和,大半地区如云內境等与辽国接壤,实在太过危险。”
“至於由汉中入蜀,未来天下之乱局必定丟失先机。一入蜀地,最大可能亦不过是化作蜀蛟,
再无窥天下之可能。”
“而东南有方腊布局,宋廷本就经营河北,唯一剩下的就是房州,淮西。”
“此战田虎若是不败,能雄踞盐山倒也罢了,未来他必是与李天王之间相爭。可若是败而不死,下一步必定是挺兵入淮。至於咱们的话未来想要谋划成事就得统摄一支兵马,赶赴在其他人的前面,进入房州。”
宋江一点点瓣开揉碎给荣分析道,
不得不说。
就战略眼光来看,宋江是颇有几分不凡。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之中,淮西房州正是四边四角中的一边,湖北的一大片区域。
而四大寇中的王庆就是雄踞房州。
当然此时此刻,王庆尚且只是东京开封府的一个副排军,终日耍钱,宿喝酒,与一眾兄弟高乐。
离未来成事,还差有好几年的光景。
“房州?”
荣口中轻声呢喃著,对於未卜的前程脸色一片迷茫。
“没错就是房州,不过在前往房州,咱们得做几件事情。”
宋江又阴沉著脸说道。
“第一、俗话说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正一庄兵源尽数调出,守备空虚,咱们可以前往府库取些钱財之用。”
“第二、我手上无兵无將,前往房州又能够如何?为兄打算入辽,以玄女教的名头借来一批人马。”
“第三、亦是最为关键一点,如今你虽说已痊癒大半,可为兄观你面色尚且没彻底癒合,那辽国檀州关大將阿里奇手中尚且也有一份长生膏药。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前往取来,让你恢復过往之巔峰。”
宋江一席话说得荣有几分心动。
只是“公明哥哥这般行事与你名声怕是有几分不妥帖。”
荣再三斟酌婉言说道,心底亦有几分家国情怀。
“喉。”
宋江重重嘆了口气,“我平日儘管挽救江湖一眾好汉且落下一个及时雨的名头。可说来让人心底恼怒,我真正落难时刻又有谁人来救?唯独兄弟暖我一颗寒心。”
“那李天王气数日益昌隆夺走我的机缘,我此番行事实乃是迫不得已的苦衷。”
“眼下天下將乱,宋廷的龙气垂垂老矣,为兄是不得不如此。当年李世民亦有认突厥为父之举,只不过后来唐朝大兴,让突厥拜服,且掩下这段实情。为兄入辽,借契丹之手与李世民之举並无不同,不过是忍辱行事,行臥薪尝胆之勾当罢了,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大乱之际,能够拨乱反正,
望兄弟明白我之苦心。”
宋江不徐不疾为自己洗刷一番。
实际上正史上记载是李渊引突厥为援,双方相互利市,只有个別书籍上记载有称臣一说。
而记载的也是季渊,不是李世民。
当初的真相具体如何早就被歷史尘埃所淹没。
宋江此言,张冠李戴亦不过是为自己寻一些正义由头罢了,让自己心安,让荣心安。
“既然如此,弟无虑也。”
荣斩钉截铁地说道,拱手抱拳。
是夜。
啪啪。
正一庄的府库铁门被人拍响。
“你们做什么?”
看守库房,眼窝深陷的老头提著灯,透过铁门缝隙注视著荣。
“冕老伯,是我啊。”
宋江徐徐撩起黑斗篷,並且扬起脸来。
“宋,宋押司,你,你不是在·”
门后的老头子问起事来。
“冕老伯让我们进去再说,这次沧州作战出事情了。”
宋江脸上堆砌悲意道。
冕老伯紧紧住提灯,摇头说道:“不可以的,没有庄子手諭,令牌,谁也不能打开库门。你快些离开吧,不然我可就敲钟了。”
“哼。”
宋江冷哼了一声脸色骤变,黑袍的袖口一扬,一片片黑羽如利箭刺出,顺著铁门缝隙扎穿冕老伯的头颅。
“不识好歹。”
荣听到宋江口中一句阴沉深寒的话来,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荣下意识摸了摸脸,一点惨白且温热的脑浆竟然溅到了脸上。
裂开的头颅,顷刻被黑羽削掉。
提灯被打翻掉落在地上,灯油与火鸦爬上无头的尸骸,血泊流了一地。
血与火光的映衬中,宋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颊让荣恍若好似看到一头食人的绝世妖魔。
咔咔。
锁门的链条被斩断掉落一地,府库铁门被一双筋骨分明的大手缓缓推开。
这一切让荣生出一阵不真实的感受来。
“公明哥哥,公明哥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荣心底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