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来不及多想,联勤的小轿车已经从樱洲方向驶来。
任少白深吸一口气,重新保持好瞄准的姿势,等待着目标进入他的视线。
冈村宁次在副官的陪同下走出了招待所,他的随行医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戴着一顶贝雷帽,穿着长风衣,走向了停在桥中段的那辆车。他路过了新来的安保负责人,听说是军统出身的高级特务。
他们没有说过话,冈村宁次冲吕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对军统是有些了解的,虽然近年来因为曾经那位传奇局长的去世而有所式微,但仍不乏能力出众的人才。
冈村宁次在车前停下了脚步,等待司机给自己开车门。
一百三十米以外的水军操练台上,任少白稳稳地端着枪,清晰地看着瞄准镜里的脑袋、五官,十字线停在了面部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扣下扳机,子弹飞了出去。
一再逃脱审判的日本战犯应该在须臾之间头部中弹,当场身亡。
然而,任少白却不可思议地看到,几乎在同一时刻,冈村宁次忽然转过身,像是认出了一个故人一般,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吕鹏。
他们确实是见过面的。就在几年前,当军统还派人去日占区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在行动第一线的吕鹏就跟冈村宁次打过照面。谁知风水轮流转,曾经他要刺杀的目标成为了如今要保护的对象。
冈村宁次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吕鹏,他回头想要再看一眼以确认,而就是这一回头,让那颗本来正对着他眉心的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他听到了子弹飞行的呼啸声,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这种声音极其熟悉,他立刻俯身在地,那枚子弹则击中了紧跟着他的副官。
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闷响,副官应声倒地。
刹那过后,桥面上炸开了锅,包括吕鹏在内的保密局特务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任少白暗骂一声,立刻抓起第二枚子弹塞入弹膛,再次瞄准,可是已经迟了。第二枚子弹慌张地射出,却打进了桥上护栏,在青石浮雕里爆裂开来,而冈村宁次已经在吕鹏的亲自掩护下躲在了轿车的后面。
刺杀失败了,任少白的脑子里也炸出一片空白。
因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兰幼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他也无法得知自己现在看上去是否狼狈,思考在那一刻就停止了。按照计划,他本应该迅速地拆掉步枪,交给兰幼因处理,可是就在他恍神的几秒钟,兰幼因却直接从他的手里抢过了步枪,拉开了枪膛,弹壳蹦出来,落在地上。
咔、咔——
任少白看着她往里面塞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把枪膛合上。她单膝跪地,枪口重新对向窗外。
任少白这才仿若大梦初醒,猛地扭头看去,只见翠桥上,冈村宁次分明已经看不到了,而从轿车后头站起来的,是吕鹏。
兰幼因瞄准吕鹏,扣动扳机。
任少白几乎是飞扑过去,将兰幼因推倒在地。枪筒偏移,子弹射出。
翠桥上,吕鹏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到又一发子弹在距离自己太阳穴两三公分的地方飞过去,击中了一个下属的脖颈。
来不及去看又一具倒地的尸体,吕鹏猛地转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西南、上方、梁洲长堤,是那座水军指挥台!他抬起手,大喝一声:“在那里!抓人!”
保密局特务应声而上,向梁洲方向奔去。
兰幼因一把推开任少白,来不及质问他刚刚阻止自己杀吕鹏的原因,把枪往角落一丢:“走!”看到任少白还有些犹豫,便抓过他的手腕,飞快地说,“枪重要还是命重要?按计划撤离,快!”
二人沿着楼梯往下,外面的游客也因为翠桥上的突发事件而一片混乱。兰幼因甩开任少白的手,正要分开散入人群,却又被反手抓住。
“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安保换成了保密局?”
兰幼因没有回答,但是任少白已经恍然大悟,她同意并策划了这场刺杀的真正原因——她的目标并不是冈村宁次,她是要利用自己刺杀冈村宁次的机会,弥补之前爆炸案的失算。
“再不走,你那个师哥看到是你,你猜他对着你的枪口会不会故意射偏?”兰幼因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再一次挣脱他,低头钻进了人群,往南边的樱洲方向去了,任少白看见,保密局的特务正艰难地拨开人群,直奔水军操练台而来。他低头转身,顺着去往玄武门方向的路,阿莽的车应该等在最近的环洲长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