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凉州府,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城北有座望月楼,登高可览全城景致,城南胭脂巷,各色小食颇多,你若喜欢热闹,倒可一去,城西还有座清风寺,香火鼎盛,据说求籤极灵。”
晏泠音眨眨眼:“就这些?”
“还有......”晏清河顿了顿,“城东有处梨园,如今正值期,景致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处常有些紈絝子弟聚会,怕是有些聒噪。”
晏泠音听著晏清河的介绍,哦了一声,反正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晏清河,压低声音:“哥,你有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晏清河一愣,不明所以:“哪种地方?”
“你懂的~”晏泠音挑挑眉。
晏清河看著自家妹妹这副神情,活脱一个经验老道的紈絝子弟,与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他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我懂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哎呀,你非得我说明白点才行是不是?就是那种......”晏泠音眨眨眼,“有胭脂水粉味儿,鶯鶯燕燕的,夜夜笙歌的地方。”
晏清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音儿,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问这个?”
“你就说去没去过!”晏泠音盯著他,“你要说谎,咱爹就天打雷劈!”
晏清河被她这般直视,只觉无地自容,侧过脸去,“先前......先前在书院求学时......同窗相邀,確实是去过几回的,不过,不过那都是文人雅士之间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听听曲子罢了,算不得什么......”
晏泠音心头顿时痒痒起来。
前世她是个老爷们,自然对这种地方好奇得很。
如今虽然换了个壳子,但那份好奇心可没消失。
“那你带我去一次吧!”
晏清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么?!你疯了?”
“怎么了?就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
“不行!”晏清河断然拒绝,“那种污糟地方,藏污纳垢,你一个姑娘家,冰清玉洁的,去作甚?”
“那地方不是也有姑娘吗?”
“那不一样!”
“哥,你这就双標了。”晏泠音撇撇嘴,“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那能一样吗?我是男子......”
“男子怎么了?男子就能逛窑子,女子就不能开开眼界?”
气抖冷!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
总之女人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胡闹!”
晏泠音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胡不胡闹,你说了不算,你不带我去,行唄,这凉州府这般大,想来也不缺热心肠的好汉。”
晏清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看著晏泠音。
自家妹子这张脸,便是寻常走在街上,都招惹无数目光,真要去了那种龙蛇混杂之地,万一......
万一真让她自个儿寻了旁人,天晓得会寻著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股子鬱气却怎么也散不尽。
自己这个妹妹,自打清平县那场变故之后,性子就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以前那个温顺乖巧的音儿,如今怕是只存在於梦里了。
罢了,罢了。
与其让她一个人去闯那虎狼窝,倒不如自己跟著,好歹能护著些。
“行吧,行吧!依你,都依你!我带你去便是!”
“嘖,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晏清河轻咳一声,道:“凉州府內,有一处名为『听雨轩』的所在,颇有些雅致,城中不少读书人,閒暇时喜好聚於彼处,品茗清谈,赏玩歌舞,倒也算得上是风雅。”
“听雨轩?听著就湿漉漉的,荤的还是素的?”
“什么荤素?”
晏泠音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不由得夸张地嘆了口气,伸出根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都听不明白?『素』的嘛,便是那等正儿八经的,公子小姐们坐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多听个小曲儿,吟几句酸诗,说些云里雾里的话,文縐縐,死板板,无趣得很。”
她话锋一转,眉梢轻轻一挑,那点子不正经的意味便流露出来:“至於『荤』的嘛......”
晏清河瞬间懂了。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我可什么都没说。”
晏清河没好气道:“那听雨轩,是雅士聚会之所!雅士!懂吗?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素的!彻头彻尾都是素的!”
“切,素的有什么好玩的。”
晏清河只当没听见,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听雨轩,果真如晏清河所言,处处透著股子雅致。
飞檐斗拱,青瓦覆顶,门前两株垂柳,隨风轻摆。
內里更是曲径通幽,竹影摇曳,假山流水,布置得颇为精巧。
空气中飘著淡淡的薰香,混杂著些许墨香,闻之令人心神寧静。
三三两两的文士或坐或立,或低声交谈,或凭栏远眺,偶有几声清脆的笑语传来,也是女子,衣著素雅,举止嫻静。
晏清河见此情景,暗暗鬆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自得:“如何?音儿,为兄没骗你吧?此地清幽,最是適合......”
“嗯,门面功夫做得不错。”
晏泠音一身男装,是晏清河强逼著换上的,说是怕她那张脸太过招摇。
她倒也无所谓,反正看热闹,穿什么都一样。
“这调调,一看就是走高端路线,把那些兜里没几个子儿的,都给筛出去了,高明。”
晏清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门面功夫?什么高端路线?”
一位身著淡绿罗裙,梳著双环髻的侍女款款上前,屈膝一礼,声音柔婉:“两位贵客安好,可是要寻个雅间,还是在大堂隨意坐坐?”
晏泠音不答,反倒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晏清河,挤眉弄眼道:“哥,问问她,有没有那种......菜单上没有的『隱藏项目』?”
晏清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抢在侍女开口前道:“大堂便好,寻个临窗的位置,光线敞亮些。”
“敞亮”二字咬得极重。
侍女微微一笑,引著二人到了一处靠窗的紫檀木桌案旁坐下。
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茶具,旁边一个小巧的红泥火炉,炉火正旺。
不多时,便有乐声传来。
並非丝竹管弦的热闹,而是一阵悠扬的琴音,叮咚作响,如山涧清泉,洗涤人心。
一位白衣女子端坐於水榭之中,素手抚琴,神態专注。
晏泠音支著下巴,听了一会儿,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哥,”她压低声音,“这就是你们说的『歌舞』?就这?一个姑娘家苦大仇深地在那儿弹似的,连个调子都听不清楚,这曲子叫什么?《寡妇死了儿》?”
“噗——”
邻桌一位正举杯品茗的年轻书生,闻言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满脸通红。
晏清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强忍著掐死自家妹子的衝动。
“此乃《高山流水》,是雅乐!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