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著小雨,冰冷的雨丝落在少年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湿润的烟雾中。
远处的妖仆们麵皮上下鼓动,焦躁而亢奋,呈现出一种极为不正常的痴狂之態。
像是……都要疯了。
唐玉笺端著甜糕站在树后,后颈隱隱发麻。
最近画舫游经不周山,这边不知出了什么凶险的东西,接连惨死了许多大妖。
据说死相难看,妖丹尽碎,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一时间不周山眾生自危,连上画舫来寻欢作乐的客人都少了许多。
护院打手大多都是凶恶的妖,私下皆有折磨新来的小奴的嗜好,手段残忍凶恶。
此类事情时有发生。
可唐玉笺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疯魔的模样。
少年整个人都透著古怪。
他被压在污泥里,粗麻的衣衫湿漉漉的贴合著轮廓,腿长腰细,后脑的乌髮被扯住,脖颈向后折出一道令人心惊的弧度。
可一双眼眸竟是罕见高贵的金色,无声无息的看著唐玉笺,任由妖物践踏,像感觉不到一样。
即使被她察觉,他也不迴避,迎著她的视线,笑容愈发动人。
唐玉笺很不舒服。
每次遇见他,他都在看著她,无声无息,等唐玉笺发现时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像是毒蛇盯紧了猎物。
唐玉笺无法再次生出惻隱之心,她的善意只有一次。
甜糕要凉了,她要快点端给贵客,不要惹事上身。
倾盆大雨將河面染成了青灰色,仿佛苍穹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唐玉笺是纸糊的妖怪,最討厌这种天气。
不远处是不周山的巍峨阴影。
传说当年水神与火神祝融衝撞,一怒之下撞向不周山,导致天柱折断,洪水泛滥生灵涂炭,这附近永远阴雨绵绵。
转过长廊,已经能看见远处枫林苑的轮廓。
大概是雨太大,唐玉笺停下脚步。
她拐了回去,重新藏回树后,冲竹林喊了一声,“石姬大人来了!”
一时激起千层浪。
往常,妖物们在没有將猎物得手之前,是不会捨得离开的。但这次,大抵因为石姬就是那打死了许多妖仆的管事,搬出她的名字瞬间让他们嚇破胆。
围在一起的妖仆们像被鞭子抽打了般,没做多少挣扎,就纷纷四散逃命。
污浊的贪念被恐惧短暂镇压。
……不过,是不是跑的太快了,石姬的名字竟真的这么有用吗?
唐玉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那群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才走过去。
少年安静仰躺在碎石上,隔著雨幕看向她。
单薄破碎的衣裳遮掩不住身体,几缕湿透的发贴著脸颊,身上那件旧衣还是唐玉笺给他换上的,现在被雨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唐玉笺撑著伞,一手將松垮的麻绳解开。
他像感觉不到疼,直勾勾地注视著眼前的人。
唐玉笺身上的妖气很弱。
她前世大学没毕业就死了,游魂飘荡著,不知为何来到这里,附著在一柄捲轴上,受了仙人渡气,才渐渐变成了妖。
皮肤和头髮都是苍白寡淡的顏色,发尾整整齐齐,像是一刀裁开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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