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台安静地听著,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
隨即她轻声问:“那现在呢?”
“现在?”韩景渊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拨云见月,亮堂极了:
“现在我豁然开朗了。
“从前我认定自己是现代人,实则是被那些庞杂的记忆所惑。它们让我误以为自己穿越在古代,而真相是……”
他以指尖轻抚她脸颊:“我就是一个被灌注了『远古记忆』的当代人,正因融合了这段记忆,我才得以用更犀利的目光审视这世间万象。”
“譬如我深知当下这个时代,较之记忆中的世界確实落后专制。但转念想来,每个时代都有其局限。特权阶级亘古有之,蒙昧眾生亦非今时独有。”
“如此想来,活在当下亦无不可。每个时代都有等级之分,人人都需拼搏才能立足。纵使在科技昌明的时代,人生同样充满各种求而不得。”
“无论是当下还是万年之前,人生终究是一场修行。实现自我价值,方不负此生。”
他执起她的柔荑,在掌心印下一吻:
“兰台,你说的极是,我从来不是韩景渊,而是拥有韩景渊记忆的萧临。
“那些记忆只是我识海中的珍宝,可善加利用,却不是我实际意义上的人生经歷。
“我真正的人生,是这二十余载的点点滴滴:生於玉京钟鸣鼎食之家,歷经东宫变故,尝尽世態炎凉,最终在沙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我的人生,本就是一部在挫折中奋起的成长史。韩景渊的记忆,不过是为我平添了几分对抗命运的精神鎧甲。
“最重要的是:在萧临的世界里,是你让他绝处逢了生。
“在遇见你之前,他的生命如同將熄的烛火;在遇见你之后,才重获新生。所以,你是萧临生命中的关键变量,让他的未来彻底改变了。”
说到这里,他凝眸望她,眼底的柔情似春水般荡漾开来:“之前你问我,为何迟迟不成亲是吗?”
“嗯。”
她轻声应著,声音软糯如蜜,思绪却如潮水般翻涌,努力消化著他话语中的深意。
“我原以为自己是现代人,一心想要回到那个文明世界,不愿在这个时空虚度光阴。更不愿与这世间的女子有任何纠葛。”
这话让谢兰台心头一紧,几乎要脱口问出:包括我在內吗?
“直到与你重逢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纵使穿越千年时空,沦为古人又何妨?浮生不过数十寒暑,能得一心人相守,便是人间至幸。”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从此,你在之处,便是吾心安处;你眸中所映,便是我的归途……”
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羊脂玉般的脸颊:“拓跋昭寧,你破了我的心魔。谢谢你。”
说罢,他再次將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进骨血里。
谢兰台神思恍惚,唯一清晰感知的是,他终於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而他这番剖白,並非是刻意为之的甜言蜜语,而是命运辗转间最透彻的明悟。
他確信自己就是萧临。
他確信萧临迎娶昭寧,是心之所向,情之所钟,定是如此吧?
思绪流转间,她忽然脱口问道:“若有朝一日,视频里那个女子来寻你,你还会觉得娶我是人生大幸吗?”
韩景渊闻言一怔,想起大爱无疆展示的视频中,確实有位女子,是韩景渊曾经的爱人。
记忆中確实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身影,但……
他低笑一声,双手捧起她略显紧张的小脸:“那是別人的记忆。在我的记忆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谢兰台,这辈子,我唯一的软肋只有你……”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而下,以从未有过的炽热,封住她的唇瓣。
她只能无力地攀附著他,在情潮中沉浮。
迷濛之际,唯有一个念头清晰可辨:
人生漫漫,未来如何变幻谁也无法预料。但至少此刻,他心中有她,她亦在乎他。
如此,便已足够。
*
翌日,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韩景渊携谢兰台登临府中最高的楼台上。
他用一袭织金云纹的锦毯將二人温柔包裹,將她纤细的身子揽入怀中。
东方既白,朝霞渐染,鎏金般的晨曦为他们的轮廓镀上柔光。
“兰台……”
他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颈间,“往后年年岁岁,我都要陪你看尽人间朝暮。纵使千难万险……”
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除非黄土白骨,我定不放手。”
谢兰台仰首望他,杏眸中漾著粼粼波光。
晨风拂起她鬢边青丝,朱唇微启间,儘是藏不住的笑意。
前世错付薄情郎,满心疮痍,重生一世,原以为此生再难动情。却不曾想,这颗荒芜的心,竟被他种出了十里桃。
而他亦如是。
曾经九死一生,因她而重获新生。她是照进他生命的一束光,从此与光同行,携手並肩,定要將这锦绣山河,谱写成他们的盛世华章。
“潜之……”
她轻声唤他,指尖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能与你重逢,是我之大幸。”
他低笑一声,额头抵住她的,嗓音微哑:
“嗯,彼此彼此。”
相视一笑间,霞光万丈,天地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