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速很快,显示出內心的急切。
作为政治老手,他深知时机的重要性。
朝局瞬息万变,晚一步就有可能大势已去。
“遵命。”两人应道。
赵汝城,字允恭;刘文焕,字光甫。
严党本就是想借舞弊一事彻查会试,如今虽出现了陆临川这番变故,但总体还在按照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是发动总攻了。
赵汝成忽想到什么:“阁老,还有一事,那《六国论》是否要在士子中传播?”
“传,不仅要传,还要大传特传!”严顥冷笑,“命人在会馆书院、茶楼酒肆散布,务求人尽皆知。再找几个说书先生,编成段子四处宣讲。”
舆论的力量,有时比圣旨还要强大。
刘文焕迟疑道:“如此一来,会不会太过招摇?”
“招摇?”严顥眼中精光一闪,“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些清议之士的主张是亡国之策!”
“阁老英明。”两人齐声应道。
……
刑部大牢,夜深人静。
陆临川和程砚舟的閒聊还在继续。
起初二人还拘著礼节,你一句“承教”,我一句“叨领”,客套无比。
可几番对谈下来,竟发现彼此脾性相投,越说越是投机,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贤弟”、“大哥”的就叫了起来。
陆临川因此得知了一些这位程大人的生平。
程砚舟,字济川,二甲进士出身,虽才三十五岁,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说四十五都有人信,或许是长得比较著急,也或许是整日忧国忧民愁白了头。
他是贵州寒门出身,父母早逝,髮妻又因难產而亡,只有一个女儿与他相依为命。
侍御史的俸禄本就不丰,他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不肯收受贿赂,故而家境贫寒,只在城南赁了间简陋小院棲身。
程砚舟一提起女儿,脸色就柔和不少。
那姑娘名唤程令仪,年未及笄,聪慧知礼,女红厨艺样样精通。
去年他因直言进諫触怒天顏,被廷杖三十后关入詔狱三个月。
那时俸禄停发,家中几乎断炊,程令仪便日夜赶製绣品,替人浆洗衣裳,硬是撑了过来。
詔狱里的饭粗劣如猪食,若连吃三月,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她便每隔几日便来送饭,风雨无阻。
起初那些狱卒还冷言冷语,但见她持之以恆,风雨无阻,竟也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有时还会偷偷行个方便。
此事曾被传为一段佳话。
“后来有个御史台的同僚实在看不下去,上书帮我说情,陛下才將我放出来,官復原职。”程砚舟苦笑,“没想到才过了半年……不知道这次又要关多久……”
他这次下狱的罪名是“妄议朝政”,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不过以他这又直又臭的脾气,同僚上官都得罪完了,估计是没有的。
陆临川自己也前途未卜,不敢说什么“汝女儿吾养之”的话,只得乾巴巴地安慰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