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杰和石勇也露出意外之色。
剿匪至今,地方百姓始终畏之如虎,避之不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前来,还是“犒劳”。
“来了多少人?带的什么?”陆临川问。
“回大人,就五六位老者,带著几筐粗粮醃菜,还有……几口肥猪和十几只鸡鸭。”亲卫的语气有些古怪。
这些东西对於大军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於穷困的山村百姓,恐怕已是能拿出的最厚重的谢礼。
陆临川沉吟片刻,道:“请他们到旁帐等候,我稍后便去。”
“是。”
郑杰有些不解:“大人,不过是几个乡野老叟,何必亲自接见?让下面人打发便是。”
陆临川摇摇头:“百姓之心,如水载舟。”
“他们畏惧兵锋是常情,如今主动前来,无论心意轻重,皆是民心初附之兆,不可轻慢。”
“石勇,你去安排一下,他们带来的东西,按市价折了银钱,塞还给他们,就说是朝廷犒赏他们的。”
石勇领命而去。
旁帐之中,几位鬚髮皆白、衣衫襤褸的老者正忐忑不安地站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们带来的那些“犒劳品”就放在脚边,更衬得他们局促不安。
见陆临川和郑杰进来,几位老者慌忙就要下跪。
陆临川快走两步,虚扶一下:“诸位老丈不必多礼。”
一位看起来最年长的老者,颤抖著声音道:“不敢,不敢……小老儿们……是代表周边几个村子,来……来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军爷们……为我们除了雾灵山那伙天杀的强盗啊……”
说著,老者眼圈一红,竟哽咽起来:“这些年……我们可被他们害苦了……粮食、牲口、甚至……甚至家里的闺女……呜呜……”
他这一哭,其他几位老者也纷纷抹起眼泪,诉说起这些年的苦楚。
陆临川静静听著,不时温和地安慰几句。
等老者情绪稍定,陆临川才道:“剿匪安民,本是朝廷分內之事。”
“往日官军不力,让乡亲们受苦了。”
“如今匪患已除,诸位可以安心回乡,重整田亩,好生过日子。”
“如今山中还有一些零散溃匪,或许藏匿山林。”
“诸位回去后,可告知乡邻,若发现形跡可疑之人,可报知官府或大营,自有赏钱。”
“但亦不可私自报復,以免生出事端。”
老者们连连点头:“晓得,晓得……多谢大人提点……”
想了想,他话锋一转:“小老儿们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陆临川一愣,心道恐怕这才是他们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老丈请说。”
一位老者斟酌著词句,良久才道:“启稟大人,前两日,有几位军爷……到我们村来採买……採买些吃食。”
“本来……本来是好事,村里也尽力筹措了。可是……可是……”
他哽咽了一下:“可是他们其中一人,无意中瞧见了村东头李老栓家的闺女……那孩子才刚满十五,嚇得躲进了柴垛,可还是……还是被他们硬拖了出来,说是……说是请去营里帮厨,给……给银钱……”
“李老栓上去拦,被推了个跟头,腿都摔断了!”
“他们骑著马,带著人就走,至今……至今都没见回来啊大人!”
老者扑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求青天大老爷开恩,那孩子是家中的独苗,就指著这个闺女养老送终啊……这要是……这要是……可叫他怎么活,我们村子……我们村子心里都堵得慌啊!”
郑杰在一旁听著,额头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心里破口大骂。
这是哪个王八蛋营里的蠢货干的好事?
陆学士三令五申严明军纪,这才刚打胜仗就出这种篓子,这不是找死吗?!
他偷偷看向陆临川,果然见他面色阴沉,眼神里的寒意让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临川没有立刻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搀扶起跪地的老者:“老丈请起,咱们入內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