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琰放下手中的《民声通闻》,脸上带著欣慰的笑容。
国债顺利,边军粮餉得以缓解,京畿匪患指日可平,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鬆。
他对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感慨道:“你看,朕就说怀远是能办大事的。如今局面,大好矣。”
魏忠满脸堆笑,躬身道:“全赖陛下慧眼识珠,信重不疑,陆学士方能尽展其才。此实乃陛下之洪福,社稷之幸也。”
然而,魏忠的笑容底下,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作为皇帝耳目,东厂和锦衣卫的某些密报,他已悄然呈送御前,其中就包括那些初露苗头的诛心流言。
姬琰的好心情很快被破坏了。
他拿起另一份密奏,只看了几眼,脸色便沉了下来,猛地將奏报摔在御案上:“混帐!朝廷艰难时,不见他们有何良策,只会攻訐能臣!如今怀远呕心沥血,甫一建功,这些宵小之辈就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妖言惑眾!什么『功高震主』,什么『心怀异志』,其心可诛!”
他胸脯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魏忠连忙上前劝慰:“皇爷息怒!万万保重龙体!陆学士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表!这些无知愚民、嫉贤妒能之辈的妄言,如何能信?陛下与陆学士,君臣相得,推心置腹,实乃千古佳话,岂是几句齷齪言语所能离间?”
姬琰深吸几口气,缓缓坐下,但眉头依旧紧锁。
魏忠的话固然在理,但他担忧的,却更深一层。
这些流言,每一句都毒辣异常,直指帝王心术中最敏感脆弱的部分。
如今自己春秋鼎盛,自然对怀远信任有加,可將来呢?
待诸皇子年长,开始参与政务,若他们听了此类言论,会对功勋卓著、位高权重的陆临川如何看?
若怀远与哪位皇子起了衝突,这些旧日流言岂不成了现成的罪证?
到时,朕岂不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更进一步,若自己先怀远而去,辅国重臣可能因莫须有的猜忌而遭新帝清算,姬琰便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他绝不容许这等自毁长城之事发生。
沉思良久,他忽然起身:“摆驾坤寧宫。”
坤寧宫內,皇后梁玉瑛见皇帝面色凝重而来,忙起身相迎。
姬琰屏退左右,將自己的忧虑和盘托出,末了道:“梓潼,朕思来想去,欲让皇长子拜怀远为师。待他剿匪归来,便让垣儿时常过府请教,让怀远教导他读书明理,亦让垣儿自幼便知怀远之忠贞才干。”
梁玉瑛闻言,先是惊讶,隨即深感皇帝思虑深远。
她对陆临川的才干和人品也极为讚赏,加之妹妹这层关係,更觉亲近。
但她亦有顾虑:“陛下所虑极是。只是……如今国事蜩螗,百废待兴,正需怀远竭尽全力,若再分心教导皇子,岂不误了朝廷大事?且皇子教导,事关国本,自有翰林学士、理学大儒负责,怀远虽才高,终究年轻,恐惹非议……”
姬琰摆手道:“非是让他专职帝师,只是让垣儿时常走动,以师礼相待,得空请教一二,潜移默化即可。如此既可亲近,又不至引人注目。”
梁玉瑛见皇帝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柔声道:“臣妾会妥善安排。”
“还有一事。”姬琰神色稍霽,“怀远此次立下大功,然其尚在外征战,朕此刻不宜明旨赏赐,需待其班师回朝,论功行赏时一併擢升。眼下,便劳烦皇后以中宫名义,多多赏赐陆府家眷,特別是玉瑶那孩子,以示宫廷恩宠,安功臣之心。”
梁玉瑛点头应下:“臣妾明白。明日便召玉瑶入宫说话,加以赏賚。李老夫人处,亦会派人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