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乐声转变,更为欢快。
君臣酬酢,气氛热烈。
宴席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在融洽喜庆的气氛中结束。
百官谢恩告退。
陆临川正欲隨眾退出,却被一名內侍恭敬拦住:“陆学士,陛下请您敘话。”
步入里间。
姬琰已换下隆重的礼服,著一身常服,正坐在榻上喝茶,神色轻鬆。
姬垣也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坐著。
“臣,参见陛下。”陆临川行礼。
“此处无需多礼,坐。”姬琰笑著指了指对面的绣墩,“垣儿,给陆学士斟茶。”
姬垣立刻起身,双手捧起茶壶。
陆临川忙道:“不敢劳烦殿下。”
“让他来。”姬琰语气温和,“日后叨扰学士的地方还多著,此刻斟杯茶,算得什么。”
待陆临川坐下,他沉吟片刻,目光在陆临川和儿子身上转了一转,缓缓开口:“怀远啊,今日你也见了,垣儿虽年幼,却还伶俐懂事,朕与皇后对他期许甚深。”
陆临川心中那点预料悄然落地,果然如此。
他恭敬道:“殿下天资聪颖,举止有度,臣今日一见,亦觉不凡。”
姬琰点点头,似乎对这话很满意,继续说道:“宫中讲师,学问自是好的,所授无非圣贤经典。”
“然朕以为,皇子教养,不止於诗书。”
“朕知你文武兼资,既通经济实务,又知兵事戎机,更难得是心怀天下,有经纬之才。”
“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来的见识和魄力。”
“朕欲让垣儿,日后得空便到你府上走动,让他隨意见识,耳濡目染。”
“怀远以为如何?”
陆临川心道果然如此,但还是依礼推辞:“陛下信重,臣感激涕零,然皇子自有鸿儒为师,臣年轻识浅,如何敢担此重任?恐有负陛下所託。”
姬琰摆摆手,不以为意:“那些老学士岂能与你相比?”
“你乃状元之才,又歷经实务,深知民间疾苦、朝局运作,这才是真正的经世之学。”
“莫非……怀远是嫌朕这皇儿愚钝,不堪造就?”
陆临川立刻躬身:“陛下言重,臣绝无此意,殿下聪慧仁孝,悟性极高,实乃璞玉良材。”
这话半是场面,半是真心。
姬垣今日表现,確实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姬琰抚掌笑道:“既如此,朕就当怀远你应下了,垣儿,还不上前拜见老师?”
姬垣立刻走到陆临川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竟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晰地说道:“学生姬垣,拜见老师,日后请老师教诲。”
陆临川看著眼前这个一本正经向自己行弟子礼的小皇子,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他並未立刻避开或搀扶,而是庄重地受了这一礼。
然后他才起身,伸手將姬垣扶起:“殿下快快请起,臣不敢当。”
姬琰见状,脸上笑容更盛:“好,好,日后怀远便是你的老师,须得敬重听训,可知?”
“儿臣明白。”姬垣认真点头。
陆临川也躬身领命:“臣,遵旨。”
自己如今这境遇,越来越像张居正了。
教导皇子,尤其是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责任重大,分寸极难把握。
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教导自当尽心,却绝不能严苛太过,需得刚柔並济,既要引导其向正,亦需顾及孩童心性与皇家尊严。
否则即便教出一时之才,但若使其心生怨望,如万历皇帝之於张居正那般,表面尊崇,內心积怨,將来反噬,便是泼天大祸了。
姬琰显然了却一桩心事,显得十分轻鬆愉快,又閒话了几句家常,这才让內侍送陆临川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