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苏首府,下城区,旧港码头,“刀疤”渔厂主加工坊二楼办公室内
窗外,冬日的惨淡天光被浓重的铅灰色云层彻底吞噬,只余下冰冷的雨丝无声抽打着蒙尘的玻璃窗。
室内,一盏悬挂在低矮横梁上的鱼油灯散发着惨白而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浓稠的黑暗,却将更多角落投入更深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机油味、烟草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地下世界特有的、混杂着汗水和铁锈的沉闷气息。
一张厚重、布满刀痕和油污的橡木方桌占据了房间中央。
桌面上,摊开着一张巨大而陈旧的羊皮纸地图——
法尔苏首府全域布防详图。
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和符号密密麻麻地标注着:
猩红的箭头代表巡防路线和时间;
黑色的三角代表重要人物府邸及守卫力量;
蓝色的虚线钩勒出城墙防御薄弱点;
绿色的圆圈标记着可用暗桩联络点和安全屋位置;
而代表教廷势力的区域,则被刺眼的金色十字覆盖,如同蔓延的毒疮。
此刻,地图上最核心的位置——
那座象征着法尔苏最高权力、巍峨耸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尼达斯城堡,被一只粗壮、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指死死按住。
手指的主人,正是“刀疤”查理。
他依旧赤裸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惨白灯光下如同覆盖着青铜的岩石。
那条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嘴角,如同一条盘踞在脸上的蜈蚣,随着他紧锁的眉头微微抽动,更添几分凶戾。
他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地图上如同刺猬般布防严密的城堡,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凝重。
“不太好办。”
查理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这里到这里”
他粗大的手指重重敲击在城堡唯一的陆路入口——
那座横跨断崖、连接悬崖与城堡的巨大石桥桥头堡位置。
“三面都是百丈悬崖,唯一入口就是这个桥头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别说人,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被扒层皮!”
他顿了顿,手指沿着悬崖边缘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城堡下方那片被深蓝色墨水标注的、代表汹涌海流的区域,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更何况…”
他瘪了瘪嘴,脸上刀疤扭曲。
“现在的小公爵艾德里亚,被教廷那群神棍忽悠得团团转,整个法尔苏乌烟瘴气。
城堡里面,现在塞满了教廷的人。
光是那队打着‘驻防巩卫’旗号的圣骑士,就有二十人。
见鬼!我早就说过那群道貌岸然的豺狼不怀好意!”
他越说越气,紧握的拳头猛地抬起,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地图上代表圣西斯大教堂的位置。
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
而敲击的地图上,教堂区域及其周边,标注信息近乎真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吞噬。
只留下几个模糊的、代表“高度危险”和“不可探测”的黑色骷髅标记。
“呼~”查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怒火强行压下,随即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桌旁阴影里的“水鬼”酒馆老板普利茨开口了。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肌肉轮廓分明,眼神沉稳如礁石。
“我记得,”
他指着地图上城堡靠近悬崖底部的某个不起眼位置,
“城堡西侧悬崖底部,有一个排污口吧?
图纸上标注过,直径大概两米。怎么没标记出来?”
他看向查理。
查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不行。那个位置太显眼了!
北线航道每天数以百计的船只从这里经过。
而且外围常年有一艘海军巡防舰轮值。
那帮吸血鬼的眼睛毒得很,一旦我们靠近,立刻就会被发现!风险太大了!”
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高度。
“而且…那个排污口悬在崖壁上,离海面足有三、四十米高。
想从那里悄无声息地爬上去,除非长了翅膀!”
“三、四十米吗?”
一直冷静旁观的孤狼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他的眼眸在地图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被查理判了“死刑”的排污口标记上。
查理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三、四十米。”
“那我这里没问题。”
孤狼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的目光扫过桌前的查理、普利茨、汉克,最后落在房间角落那张破旧的皮沙发上。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胡子拉碴、身材干瘦、如同被风干咸鱼般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沾满鱼鳞和油污的皮围裙,手里还抓着一个半空的劣质朗姆酒瓶,醉眼惺忪,正是下城区铁三角的最后一位——
“船夫”米勒。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含混不清地嘟囔道:
“北线的船,不是啥时候都过。海军那帮孙子要卡油水的,也不是啥时候都放行。在晚上吧!
晚上去,那儿灯火少。黑灯瞎火的,好办事…”
他晃了晃酒瓶,指向窗外,“我那有条贡多拉小船,两个人大小,够用…”
几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孤狼身上。
孤狼沉吟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就这么决定了。”
办公室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高效。
查理迅速摊开城堡排污口附近更精细的海图和潮汐表。
普利茨低声与米勒确认船只性能和最佳下水点。孤狼则闭目凝神,似乎在脑海中模拟着潜入路线和可能遇到的阻碍。
汉克紧张地攥着衣角,努力记下每一个细节。米勒虽然醉醺醺,但谈及船只和海况时,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老水手特有的精明和锐利。
计划迅速敲定:
米勒:负责提供并驾驶那艘特制的、涂有吸光涂料的黑色贡多拉小船,在指定时间、指定海域接应。
普利茨:负责在下城区制造小范围混乱,如酒馆斗殴,吸引码头守卫注意,为米勒的行动创造窗口。
查理:坐镇渔厂,通过隐秘渠道监控海军巡防舰动向,并通过特殊信号灯传递信息。
孤狼:执行潜入任务。
汉克:负责接应点小船回收、痕迹清除及撤离。
分工明确,时间节点精确到分钟。
查理小心翼翼地将地图重新折迭,走到墙边一个伪装成鱼叉架的暗格前,打开机关,将地图藏入其中。
金属合拢的“咔哒”声,如同为这场隐秘行动敲响了倒计时的钟声。
深夜,法尔苏首府,下城区码头。
冰冷的雨丝如同银针般刺入漆黑的海面。
寒风卷起咸腥的海浪,拍打着停泊在码头边的船只,发出“哗啦哗啦”的呜咽。
整个码头区笼罩在浓重的黑暗和湿冷之中,只有零星几盏防风的马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扭曲的光影。
一艘悬挂着法尔苏海军三角旗、长约五十米的加急军需货轮,如同幽灵般悄然驶离码头。
巨大的螺旋桨搅动着墨色的海水,发出低沉的轰鸣,朝着北线航道驶去。
货轮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
而就在货轮驶至尼达斯城堡下方那片汹涌海域附近时,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如同从巨兽身上脱落的一片鳞甲,悄无声息地从货轮尾部滑入海中。
那是一艘仅有3米长的黑色贡多拉小船,船身线条流畅,涂着吸光材料,在夜色和海浪的掩护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船如同灵活的游鱼,借着货轮航行的尾流和浪涌的掩护,轻盈地切出主航道。
悄无声息地驶向悬崖底部那片被海浪疯狂拍打的、布满嶙峋礁石的死亡区域。
充当船夫的汉克趴着的身躯,如同与船融为一体,布满老茧的双手沉稳地操控着船桨。
每一次划动都精准地避开暗流和礁石,小船在惊涛骇浪中如同穿蝴蝶般灵巧穿梭。
船尾,孤狼一身紧贴皮肤的黑色潜水服,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他背后斜挎着一个同样漆黑的防水包裹,腰间缠绕着一圈特制的、浸过油脂的坚韧缆绳,绳头系着三把闪烁着幽暗寒光的精钢匕首。
“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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