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桌边,吹熄了煤油灯,老院子还没通电,他想著明天得让人牵个电线过来。
黑暗瞬间笼罩了小屋,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蒙尘的玻璃,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霍华摸索著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儘量不发出声音。
硬木椅子硌得他后背生疼,腿也无处安放,只能蜷著。
他听著房间內传来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均匀的呼吸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慢慢鬆懈下来,隨之而来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疲惫感。
寂静中,感官被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院外草丛里不知名小虫的鸣叫,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还有……床上那微弱却存在的呼吸声。
这声音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寧,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什么是岁月静好。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脑海里却反覆闪过少女苍白的脸、额角的纱布、那双清澈却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以及那声石破天惊的“谢谢”……
这一夜,对霍华而言,格外漫长。
……
天光微熹,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室內投下朦朧的灰白。
明昭的生物钟极其精准,在设定的“休息时间”结束后便自动醒来。
身上的伤痛似乎缓解了一些,胃里虽然依旧有些空,但不再有灼烧般的绞痛感。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动作轻缓。床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吱”,但比起昨天,確实稳定了许多。
她转头看向书桌旁的椅子。
椅子上空无一人,那条薄毛毯被仔细地叠成了一个方正的“豆腐块”,放在椅面上,军装外套也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
霍华已经起来了。
明昭没有惊讶。她动作利落地將被子也叠成了一个標准的方块,稜角分明,仿佛用尺子量过。
叠好被子,她下床,穿上那双不太合脚的旧布鞋,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了门。
初夏清晨的空气带著凉意和草木的清香,涌入肺腑。
!小院里静悄悄的,昨晚霍华清扫过的地面还算乾净。院角的杂草上掛著晶莹的露珠。
她走到院子里,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动作幅度不大,但每一个拉伸都精准到位,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在自检。
她的目光扫过矮矮的院墙,打量著这个被灰砖和泥土包围的小小世界。
这时,隔壁16號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著蓝布工装、梳著两条粗辫子的年轻妇女端著个搪瓷痰盂走出来,看样子是去倒夜壶。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17號院里的明昭,愣了一下。
明昭也看到了她,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
年轻妇女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略显侷促的笑容,试探著开口:“哎,你……你就是霍团长家的……新媳妇吧?起得真早啊!”
她的口音带著浓重的本地腔调。
明昭看著她,没有说话,只是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她的目光便移开了,继续落在墙角那几棵掛著露珠的杂草上,仿佛在研究什么珍稀植物。
年轻妇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新媳妇……果然不爱说话?
她端著痰盂,站在原地有点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