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那个少年要为他阿姐报仇而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件事,有诸多疑点。他自己还没弄明白,就不多言了,省得让祖父平白担心。
陈宴走之前让丫鬟煎一碗药,回来的时候药刚刚煎好。
他喝完药,丫鬟以为他会回客居,不料他也歇在了东厢房。
进里间看了叶緋霜一眼,她合衣侧躺在床上,面朝里,睡觉时很安静,呼吸很轻。
陈宴走到外间的贵妃榻边,躺下。
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身体太累,陈宴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也是冬天,还飘著雪。
陈宴走在一条热闹的长街上。
前方有许多人,好像有喜事,因为他脚边飘过一张红纸,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喜字。
不知道这张喜字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又从哪里吹来,被多少人踩过,已经脏污不堪。
他惯来不喜欢凑热闹,从人群中淡然走过。
却听见耳边传来谩骂声:“婚前私通这种丑事都干得出来,真是不要脸!”
“要不说呢,这乡下长大的姑娘,教养就是不行。”
“我们府上的脸都被你丟尽了!”
接著,陈宴听见一个弱弱的辩解声:“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脚步一顿,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我呸,都这时候了还不承认?傅姑娘亲眼看见你和人私会,你那情夫也交代乾净了!看看这些,男人的衣裳、靴子,嘖嘖,腰带呢!不都是你藏的?”
“不是,这是別人放在我房间里的……”
“滚滚滚,赶紧滚,別脏了我们的地界!以后莫说你姓郑,我们郑府可没有你这样的姑娘!”
“幸好是大婚之前发现的。否则,咱们家怕是要和陈府交恶了!”
人群散去,终於露出了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辱骂的姑娘。
她的外裳被人扒了,只穿著单薄的里衣。头髮被人拆了,散落著,还沾著枯草。
薄薄的布料被寒风吹著,紧贴在她身上,显现瘦骨嶙峋的身形。
她爬起来,去拍门,哭著喊冤,哀求著说:“让我进去吧,別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没有家了。”
一个小廝把门打开一条缝,一脚把她踹开。
她从石阶上滚下来,更脏了。
她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她跪在地上,脏兮兮的手攥著一张红纸,哀声痛哭。
她不停地说冤枉,但是没人听到,也没人会信。
陈宴停在她面前,怎么都迈不动步子了。
她哭得太惨,让他的心也跟著酸涩起来。
他蹲在她面前,叫了她一声:“姑娘。”
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陈宴陡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像是被迎头一击,陈宴猛然惊醒。
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立刻进来,轻声问:“公子,怎么了?”
陈宴坐在贵妃榻上,额头浮了一层冷汗。
梦里的场景,和今日遇到的,何其相似。
不,比今日的还要惨。
而且,梦里那个被责难的人……
竟然是叶緋霜。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