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件套工坊自从搬家之后,因为场地大了,机器增加了,人员也是两班倒了,所以產能大大地增加了,现在除了供应自己两个店零售的,还有不少批发的生意。
之前可以不用缴税,就一直没有请专业的財务,现在搬了家,要缴税了,自己又不太懂,秋桃听她之前上夜校的同班同学说过,財务不清,要是被查到的话,后果很严重的。
所以,母女俩一商量,决定请一个专业的財务。
秋桃说:“请个兼职的就行了,不用请全职的,全职的很贵的。我打听的,有的厂子就是请一个兼职的財务,平时人家把厂里该做的东西都做出来,不用人来坐班。这种要便宜得多。”
周老太也不懂,就让秋桃看著去弄。
张兰兰得知,给秋桃推荐了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人是专门接財务活乾的,一年报价四千块钱。
秋桃跟对方约见一面,如果合適的话,就直接定下来。
等见了面,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沈,沈会计做这一行二十几年了,经验非常丰富。
跟沈会计聊了几句,秋桃就定了她,这样资深的会计,一年四千块钱,不算贵。
秋桃还问她,如果请她过来坐班要多少钱。
沈会计笑一笑说道:“我一年接你们这种活,要接七八家呢。”
秋桃吃了一惊。
秋桃问她,“你接这么多活,忙得过来吗?”
沈会计说:“我带著我儿子一起做的,两个人,还可以,忙得过来。”
有了沈会计,厂里的財务帐都交给她去办,报税,工资做帐,沈会计全都做。
沈会计接了活没多久,秋桃就见到了沈会计的儿子,看起来比秋桃还小一些,人挺靦腆,戴副眼镜,长得挺端正,圆脸,就是皮肤黑。
秋桃一开始看到沈会计把她儿子派过来,还有点担心,怕她儿子没经验。
但是很快,对方就用实际行动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沈会计的儿子叫江维,江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十几岁开始,就跟著他妈学会计,到现在已经有了六七年的经验,也是老手了。
沈会计手上活多,不经常过来,江维经常来厂里。
他很快就得到了工坊里的大姐们的一致喜欢,得知江维还没有对象,都热心地要帮他介绍。
秋桃在工坊里有个小小的办公室,江维过来办事的时候,也就在这个办公室里工作。
秋桃拿江维当个弟弟看待,江维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办事仔细认真,秋桃很快就从质疑,转为了欣赏。
周老太的早餐店就在背后,秋桃没事的时候,还过去帮帮忙。
她来的时候,店里的几个大姐都很自觉地不再说些荤段子。
这天,秋桃来店里吃早餐,顺便给江维也带了一份早餐过去。
江维接了早餐,要给秋桃钱。
秋桃笑道:“你不要给我钱,你有时间了,能教我一两个財务上的技巧,別说一两顿早餐了,就是我天天给你买早餐都行。”
她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的。
现在四件套工坊的管理全靠她,之前还是小作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规模渐渐起来,秋桃就感觉自己的能力不够用了。
虽然请了专业的会计来给自己做报表,可是人家做得好不好,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都不知道,因为她看不懂。
她觉得江维不会答应,这是人家吃饭的本事,他都是从他妈那学来的,怎么会轻易教给外人。
没想到江维却一口答应下来。
他说:“秋桃姐,这財会上的东西太多了,短时间是学不会的,你要想学的话,得很多精力,很多时间。”
“你现在一点基础也没有,我先借给你两本財会学基础书,你拿回家去多看几遍,心里有个大概的框架,以后学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秋桃很是惊喜,连声道谢,“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要不我给你包个拜师红包吧!”
江维有点脸红,他黑,看不出来,“不,不。”他连声拒绝,“我只是顺便教教你,而且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都要靠你自己努力的,秋桃姐。”
財会不是说在书上学懂了,就什么都懂了,这是一个非常吃经验的行业。
秋桃就算是学,也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学得精通,她具备这方面的知识,看得懂財务报表就行了。
周老太时不时地也要来早餐店里,没事的时候就帮帮忙。
这个小店开业到现在,生意一直很红火。
也不是没有人看到她生意红火,眼红想要来开店分一杯羹的,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得要感谢这个园区管理处的规定,这里面不允许开餐饮店。
一个老太太饼店,就已经抢走了工厂食堂不少早餐生意,要是再允许別的人进来开餐饮店,店一多,食堂肯定要倒闭了。
三家工厂都不希望那样,所以他们坚决守住红线,不允许人进来开餐饮店。
当然,有强硬后台的除外。
但是目前,还没有和周老太一样的人出现。
本来开一个早餐小店,只是周老太心血来潮的想法,没想到大获成功,这个小店经营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的利润周老太大概地算了一下,有五千六百块钱。
多么夸张!小店背后的四件套工坊,一个月批发生意的利润,每个月也才一万多块钱。
周老太对这个小店很重视,没事就过来逛逛。
这天她来店里,忙活了一会儿,董玉珍过来跟她说,“芳妹今天请假了。”
芳妹来店里上班一个多月,一天都没休息过。
周老太给店里员工假期的,一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但是要排班休息,不能大家一块休息,如果不休息就多算工资。
店里的人都休息了,只有董玉珍和芳妹一天都没休息。
董玉珍让芳妹休息,芳妹说她不累,她想多挣钱寄回家里去。
董玉珍想著她是年轻人,累点也没有关係,就不再管她。
昨天下午,芳妹来找她,说今天要请假。
本来只是正常的休息,董玉珍却看出了芳妹神色不对,一问之下,芳妹大哭起来。
原来芳妹前些天,把她刚发下来的第一个月的工资寄回家去了。她们镇上有一部座机,芳妹把钱寄回去之后,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前两天,芳妹想著钱应该也到了,就打电话让家里人去邮局取。
家里人去邮局问,说没有他们的匯款单。
芳妹本来以为可能是还没匯过去,又等了两天。
等到昨天,芳妹中午下了班,去邮局问,邮局人跟她要匯款的底单,芳妹拿了底单出来,邮局的人告诉她,她匯钱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老家,而是另外一个省份。
原来芳妹不认识字,那天她去邮局匯款,不会填匯款单,是请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帮她填的。
她把家里的地址念给对方,对方写,写完了,芳妹把匯款单交给邮局。
邮局的工作人员,返了一张匯款单给她。
芳妹从来没寄过钱,也没那么警觉,哪里对那人有防备。
董玉珍把这事给周老太说了,“可怜芳妹,省吃俭用工作了一个月,想给家人匯三百块钱回去,让人把匯款地址改成了人家的。三百块钱,根本就没匯到她老家去。”
周老太一听这事,就问道:“芳妹有匯款底单,还不能把钱追回来吗?”
董玉珍嘆气,“有底单有什么用,她拿不出证据那钱是她匯错的呀!人家会以为,万一底单是芳妹捡来的呢?不能这么草率地就帮她把钱追回来。”
董玉珍唏嘘,“芳妹竟然大字不识一个,要是她认识字,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很快,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情了。
周老太作为老板,挺可怜芳妹,虽然不能帮她承担全部损失,也拿出五十块钱,准备拿去给芳妹。
董玉珍也拿了二十块,其他人也各自慷慨解囊,有拿五块的,有拿两三块的,一齐凑了拿给周老太,让她拿给芳妹。
加起来一共九十多块钱,周老太拿著钱,去了出租房。
芳妹正睡在床上,从昨天到今天,她难受得不吃不喝,难受的时候,不住地扇自己巴掌,怨自己蠢,匯个钱都能叫人给骗了。
芳妹在邮局,都给人下跪了,想让人帮她把钱追回来,可是钱到底是追不回来了。
芳妹难过得差点要想不开了。
就在这时,周老太来了,敲芳妹的门。
芳妹听到是周老太的声音,连忙起来去开了门。
周老太看到芳妹这样,劝她,“芳妹,你的事情我听说了,那钱追不回来,就算了,就当是破財免灾,给你和你的家人挡灾了。想开点,幸好只是一个月的工资,小钱吃了亏,以后你再不会上这个当,也算是好事。”
说完,周老太把钱拿出来,说道:“这些钱,我拿了五十,董玉珍拿了二十,其他人都有凑钱,大家都想著要帮你渡过这个难关,你自己得想开点,振作起来,钱是挣得来的。”
芳妹看著那些钱,心里的难受在这一瞬间,奇异地消散了,隨之涌出来深深的感动。
她情不自禁地抱著周老太,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