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宏依然是那副颇感无奈的表情,但眼神却悄然间认真了许多。
“除西寧茶马外,其余五地茶马均有虚增茶引之嫌,其中以雅州、河州为最;另有永寧、西寧、秦州、洮州四地茶马,有疑似官马盗卖之举。”
“多者如西寧茶马,有一百匹中马,说是借调甘州卫,可其一无借调公文、二无兵部调令,著实可疑;寡者如永寧茶马,报称有十四匹上马病歿。可晚生横向对比了陕西布政司的岁册,並未发现永寧县有疫病横行导致赋税减少的跡象。另隨永寧茶马岁册共同案呈的畜医病歿证明,其上签名者,晚生对比前几年永寧茶马抵送的奏报,並未发现其人。”
“故,晚生认为,要查证永寧茶马是否存在盗卖官马之事,还需照会太僕寺查证其病歿证明上署名畜医是否为真。”
当李斌的话音落下时,席间忽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徐翰文眼神呆愣地看向郑宏,王俊良则和张靖轩相对而视。而郑宏更是下顎微张地瞪著李斌,端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汉...汉阳啊,这都是你今日,一天就查出来的问题?”
听著李斌匯报中的,又是对比“一省年报”的內容,又是补录材料中哪里哪里有缺...
这般详实的报告,绝不是信口雌黄能够扯出来的。
虽然郑宏现在也无法確定李斌所言真假,但直觉、感觉,已经让郑宏信了一大半。
这傢伙,真有这个查帐的本事!
“是,大人,晚生今天忙了一天,只求不负大人所託。”
李斌微微拱手,脸带一丝有些諂媚的笑意,继续保持著自己的演技,同时观察著席间每一个人。
如此之多的財务问题,引起了李斌的警觉。
六地茶马,若是只有一地、两地茶马司的帐,有问题。
那李斌还能当是户部业务繁多,审查难免有所疏漏;可如今,这六地茶马,无一倖免...
这就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系统性的腐败了。
要知道,哪怕进士老爷们不会查帐、查不明白帐。可户部还有那么多的经年老吏呢!
这些老吏员,才是古代官府真正办事的人啊...
就今日和刘李陈三位书吏的配合来看,这些能在户部站稳脚跟的老书吏,可全都是老帐房。
“汉阳过谦了,往年,我们几个想要查清六地茶马的帐,最少也得费五日以上。你这一来啊,我们可就轻鬆多了,哈哈哈。”
郑宏的笑声,打破了席间那诡异的沉默。
李斌身边的王俊良反应最是迅速,当即端起酒杯:
“是啊,今日本该是我来查雅州茶马的,结果有汉阳接手,我今日別提多鬆快了...来,汉阳,就冲这个,哥哥我得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我敬您,王主事。”
“欸,这私下饮宴,不称官职。来来来,饮盛!饮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