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璉语落,甄应嘉脸色猛的一变。
没有人比接驾当今太上四次白龙鱼服,並因此获封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甄应嘉更清楚:
篆刻有甄家印记的火器,竟流落反贼之手,
且真凭实据,被投递金陵卫所代表著什么。
“贾璉世侄,你可知晓,你此刻所作所为,代表著什么吗?
“甄贾两家,彼此之间,守望相助,已然是近百年的老亲,
“你真的要为了泄一己之愤,便將这近百载情分付之一炬?”
本能的甄应嘉起身,面沉如水,满眸冰冷的看著贾璉开口。
威胁之言落地,甄应嘉面上冰寒融化,目露和煦之色的道:
“若世侄收回此言,世叔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若世侄执迷不悟,哼哼!!”
“若是世叔早些如此,不曾將璉当做孩提糊弄,此事何至如此?!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所谓破镜难再圆,覆水不可收。
“若收回此言,世人当如何看待我贾家?”
听著甄应嘉,口中言辞;看著甄应嘉,脸色变化。
贾璉嗤笑一声,双手合拢,朝著除甄应嘉之外眾人拱手开口:
“诸位见证,我贾家隨太祖出征,血战沙场,乃世受皇恩之一姓两国公,
“既受皇恩浩荡,自当忠君体国,昨夜这等谋逆大案,其证据自当交由,天子亲军保管,
“璉事务繁忙,还要前往卫所衙门,诸位老亲,再会了!”
说到这里,扭身离去的贾璉,就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顿住脚步,
扭头看向面沉如水,脸色阴沉的像是霜寒冻结一般的甄应嘉刺激开口:
“还请世叔指教,璉之所为,可有不妥之处?!”
“我甄家四次迎驾,对陛下忠心耿耿。”
哪怕甄应嘉此刻早已恨得牙痒痒,但是闻听贾璉如此开口,
甄应嘉还是双手抱拳,面色恭敬的朝京城方向躬身行礼道:
“忠君体国之事,自是无有不妥之处。
“不过,世侄如此不敬长辈,就算史老太君慈仁,不去责怪。”
语落,甄应嘉面上恭敬之色,復还原本冰冷的看向贾璉冷冷警告道:
“想必,老天也会降下灾劫!”
甄应嘉此言凶险,若贾璉不曾知晓,对方要命豢养之假倭寇,袭击自己的话。
必然听不出此言深意,只会认为甄应嘉此言乃是气急败坏之下,放狠话罢了。
但联繫今日午间对方遣人袭击自己的情报,甄应嘉此刻所言,若是传扬出去,
乘船下金陵便遭遇一次袭击,返回京都再次遭受袭击的贾璉,哪怕击退贼匪,
怕不是,也要在甄应嘉的宣扬之下,被冠上不敬长辈,被上天降灾惩处的恶名!
“多谢世叔提醒,然璉上敬君父,下尊祖母,孝顺之名,遍传京都。”
记忆力,理解力,远超常人的贾璉闻言,眸中厉色稍闪即逝的道:
“君父更是贵为天子,
“老天哪怕是看在我贾家忠君体国的份儿上,也只会考校於璉,而非降下灾劫。”
“璉闻,古之圣君以仁孝治理天下,而世叔张口闭口,都是老天將会降灾於璉。”
贾璉语落,甄应嘉还未曾来的及反应,贾璉便再次还击道:
“难不成,世叔眼中的老天,竟是连不及弱冠,忠君体国的璉,都容忍不下的存在?”
富贵至今,除却迎驾太上之外,从未曾有过,被他人抢话之经歷的甄应嘉,
今朝被贾璉连珠炮一般的话语,接连抢话,並眼睁睁的看著贾璉上纲上线,
將此事直接跟老天,以及天子掛鉤不说,
更是在自己头上扣了个污衊老天的罪名。
方才便被贾璉气到胸头憋闷的甄应嘉,
抬起颤抖的手指指著贾璉戾声开口道:
“区区小辈,竟敢如此污衊老夫,你这孽障,不配我甄应嘉,叫你一句世侄!”
“是否污衊,你自己心知肚明,
“敢说不敢认,甄应嘉你更配不上璉的这句世叔!”
甄应嘉话音刚起,被甄应嘉凶狠视线盯著的贾璉,
以更加凶戾,更加冰冷的视线盯著甄应嘉开口道:
“告辞!!”
看著说完就走的贾璉,被气到浑身颤抖的甄应嘉,牙关紧咬,不发一言。
而就在甄应嘉鼻息浓重,大口喘息片刻,方才恢復平稳,强行挤出笑容,
准备同剩下诸人,继续饮宴之际。
方才一脸不胜酒力模样,趴在桌案的金陵府府公赵有德,
这会儿竟面色如常的起身,朝甄应嘉拱手开口:
“甄公,府衙之中,还有要事处理,在下需告辞了。”
赵有德刚刚起身,史王三家在金陵祖地的掌家人,
亦是站起身来,託词藉口的道:
“甄公,我突然想起,贱妾有孕,得回去看看了。”
“甄公……”
片刻不到,甄家那骄奢淫逸,富丽堂皇的院落之內,便仅剩下了甄家家主甄应嘉,以及一眾瑟瑟发抖的女菩萨。
“嘭!!!”
看著杯盘狼藉的席面,甄应嘉脸上,原本便是强行挤出来的笑容,彻底消散,
忿怒尽现的抓起桌案之上,足以抵得上寻常农户辛劳三五载玉石酒杯,狠狠的摔在地面,怒声道:
“混帐,混帐,如此目无长辈,这贾璉小儿,简直无法无天了!
“兄长何必动怒?
“那贾璉小儿也说了,要把火器部件送往卫所衙门。”
循声而出的甄应嘉堂弟,看著满脸怒火的甄应嘉劝慰开口道:
“而小弟素来与卫所衙门情厚,若那贾璉小儿,真箇將火器部件送往卫所衙门,
“弟亲自上门宴请,必定將那火器部件取回……”
在甄应旭看来,自家兄长完全不用因贾璉而愤怒。
要知道,虽说甄家没有一姓两国公,但四次迎驾太上皇白龙鱼服,加上京城之內老太妃尚在,
此刻的甄家,哪怕未曾名登金陵护官符,家族势力,却也远远胜过了站队失败的贾家两府。
拥有这等势力的甄家,前去卫所衙门索要个小小火器部件,岂不是手到擒来?
“啪!”
“闭嘴蠢货!
然而自认为,自己给堂兄甄应嘉分忧的甄应旭,
却没有发现,他此言开口之后,甄应嘉的脸色变得多么难看。
甚至,不等甄应旭话音道尽,甄应嘉便脸色一变,
一巴掌抽出,將甄应旭扇翻在地,怒目圆瞪的低喝开口:
“去卫所衙门索要涉嫌谋反之罪的火器部件?
“你这蠢货,是生怕咱们甄家死的不够快吗?!”
“兄、兄、兄长!”
看著甄应嘉那怒目圆瞪的表情,以为自己乃是为家族分忧的甄应旭,满脸委屈,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怎么可能如此……”
“哎!我甄家怎么净是出些蠢货啊!!”
老奸巨猾,仅仅只是看到甄应旭的表情,
便知晓自己这个堂弟,根本没有意识到错在何处的甄应嘉,长嘆一声道:
“你知道金陵在前明叫什么吗?叫应天,乃是前明京师、留都的应天府!
“乾承明制,大乾给与金陵相应地位的同时,也在金陵设下了锦衣卫所。”
看著自己都说道这份儿上了,甄应旭仍旧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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