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缉拿一两个威逼利诱两淮巡盐御史府內丫鬟,毒害御史正妻的歹人,
不论是扬州府各大衙门,还是扬州卫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至予以助力。
但是在金陵甄家的注意力聚焦之下,贾璉等人胆敢缉拿邱明、王志坚,甄家便会动用所有力量,將贾璉等人侵权行为无限放大。
这也是林如海反驳马忠带人捉拿邱明、王志坚,审讯与其相关人员的根本原因。
左思右想,皆不可行的贾璉,眉头紧皱思索对策之刻,
年过六旬,却仍一副军士性情的马忠却已然忍不住道:
“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我们找到的线索,就这样被甄家斩断不成?!”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听到马忠声音的贾璉,刚刚抬头,便看到身为事主的姑父林如海,面容之上竟无有一丝忧虑,
当即,贾璉眉头舒展的扭头,看向马忠道:
“马公勿急,没看到姑父已然智珠在握了吗?!”
“倒不是智珠在握,而是经贤侄你提醒,我方才想到,我这两淮巡盐御史,还拥有著能够直达天听的职权。”
接触到贾璉的视线,林如海温润一笑的道:
“陛下对我还算信赖,若我尽述两淮困境,急需锦衣卫助力破局,陛下应当应允。”
“果真是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啊!”
林如海话音落地,眉头紧皱思索对策的贾璉,微笑摇头开口:
“璉倒是忘了,我等背后还有当今依靠,並非孤军奋战啊!”
皇帝都是权力怪物,
而此刻,日月同在,二圣临朝,
哪怕端坐九五宝座的当今,孝义无双,
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削弱自己那个,业已年迈,却端坐大明宫,紧紧抓住权力不放的父皇权柄。
这是皇帝的本能,不为孝顺二字所偏移的本性。
因此,若是当今陛下得知,其安插在两淮巡盐的林如海,要同身为太上死忠,为其搜刮钱財的甄家对上的话。
別说身为当今陛下,首届天子门生,被其点为探郎的林如海,极得其信任了,
哪怕是一个閒散棋子同甄家对上,为削减太上的权柄,当今陛下也会给予助力。
满脸温润,和煦君子一般的林如海见贾璉语落,方才接言开口道:
“通稟圣上的信鸽鸽笼,便在府衙,我现在立刻书写本奏,奏请陛下相助。”
说著,林如海便带领贾璉与马忠,进入后衙书房,取来笔墨纸砚,抬起毛笔,吸饱墨水,
在宣纸之上笔走龙蛇的书写了起来,虽说受纸张所限,林如海所书写的乃是蝇头小楷。
但,身为才貌双绝的探郎,哪怕是蝇头小楷,都被林如海写的犹如艺术品。
片刻而已,一篇声色並茂的奏请文章,便被林如海书写完毕。
將裁剪成小块的纸张,放在书案上晾乾墨汁之际,
林如海取来信鸽鸽笼,將写满蝇头小楷,此刻业已晾乾的宣纸塞进竹製信筒之內。
“呼啦啦啦!”
而后林如海双手一松,洁白无瑕,羽翼有力,
在锦衣卫驯象所培育下,足可日行千里的信鸽,
便双翅振动,翱翔天际。
依照规矩,足足放飞了六只信鸽,林如海方才扭过头看向贾璉与马忠道:
“仪征同京城约有两千余里,信鸽日行千里,两日可达,
“若是顺利的话,四日之后,我等便能得到陛下的回覆。”
……
……
时光荏苒,转瞬两日便悄然流逝。
两日间,被林如海放飞六只信鸽,损失四只,
最终只有两只信鸽,循著巢穴的方向,飞入了京城锦衣卫,驯象所信鸽巢內。
“兰台寺大夫,两淮巡盐御史之信鸽归巢!”
“速速稟报陛下!”
三班倒,二十四小时,监察鸽巢的驯象所力士,立刻向上稟报,
因事关拥有直接通稟陛下之权柄的两淮巡盐御史,这两只信鸽的归巢,甚至惊动了驯象所千户。
身著飞鱼服的驯象所千户牛大人,立刻蜡封密信,放入托盘,亲自带人,入宫面圣。
三炷香后,
驯象所千户,带著林如海的密信,抵达皇宫理政殿,
將密信交给门外侍候的小黄门,告知此乃两淮巡盐御史密信之后,驯象所千户,便笔直站立静静等候。
接过密信的小黄门,脚步轻盈的步入大殿,恭敬的將密信交给了当今陛下,潜邸大太监,此刻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批阅奏章的当今陛下,恰好休歇,见此情景,看向夏守忠询问开口:
“守忠何事?”
满脸柔和的夏守忠,微笑走近,將两分以蜡密封,证明无人动过的密信呈献当今道:
“陛下,驯象所牛千户送来了探郎的密信。”
“是如海啊!”
听到探郎三字,当今陛下便想起了自己继任大宝,开恩科,所钦点的探郎,
嘴角浮现出一抹温和笑意的当今陛下,示意夏守忠打开蜡封的道:
“朕记得如海前往两淮巡盐,已然半月了。
“半月时间,才给朕送来信笺,想必是遇到难处了吧?!”
“两淮巡盐,困难重重,四年间已有七名巡盐御史落马。”
內宫太监,最善察言观色,
从小伺候当今皇帝的夏守忠,更是將其脾性摸了个九成,见陛下面色温和,嘴角含笑,当即便恭声的称讚起了林如海:
“探郎半月方才来信,已然是能为之士了。”
“你这老狗也会夸人了?”
“奴婢愚鲁不会夸人,奴婢只会说实话。”
“你啊你啊!”
笑骂了两声之后,当今皇帝自夏守忠的手中,接过了去除蜡封的信笺。
看著信笺之上赏心悦目的蝇头小楷,皇帝的面上顿时復现出了享受之色。
但是,很快的皇帝脸上的表情,就阴沉了下来。
接著,夏守忠便看到,面色冰冷的陛下冷声道:
“拒绝同尔等同流合污,便胆敢痛下辣手,毒害朕钦赐的两淮巡盐御史正妻,甄家太过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