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街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野猪!那徐三猎了头猪回来!”
掌柜听得一惊,顾不得与林秋周旋,连帐都不理了,径直奔了出去。
林秋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街口尘土飞扬,一头硕大的野猪,被绑缚在一根粗槓之上,血跡未乾,猪嘴张开,獠牙犹在,皮毛粗硬,气势骇人。
抬槓的正是两名壮汉,而走在最前头的,赫然是那熟悉的身影——徐老三。
他步履轻快,神情高傲,衣角溅著些血跡,却丝毫不觉脏乱,反倒像是凛然凯旋的將军。
街边看客纷纷驻足,小儿拍手,大娘张口嘖嘖称奇,连原本正在驱赶乞丐的伙计,也都换了笑脸迎了上去。
掌柜更是笑得眼都眯了:“哟,徐兄弟,今儿这是发了大財啊!快快快,快进屋,野猪啊……我这厨下可就盼著你这头货了!”
徐老三哈哈一笑:“掌柜的眼光就是毒,一眼便识货。这可是我连夜守窝,今早趁著拂晓动手才猎下来的,整整一百多斤呢!”
“好!值钱货!”掌柜已亲自上前察看,嘖嘖讚嘆,“这张皮、这块后腿肉……徐兄弟,这回少说也得五两银子起价。”
眾人一片譁然,街口喧囂间,徐老三步入酒肆前,忽地一眼瞧见了不远处的林秋。
他脚步一顿,眼底划过一丝讶异,继而转为一抹不动声色的笑。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逕自吩咐隨行汉子將那野猪摆稳,又拍了拍身上灰尘,方才转头招呼:
“哎?林贤侄啊,这么巧。”
林秋闻声回望,眼神沉静如水,只轻轻頷首,並未开口。
徐老三自顾自走了几步,望了他背上的柴篓一眼,含笑道:“今儿进山收穫不错?这柴……看起来砍得挺匀。”
林秋仍是淡淡:“隨手砍的,柴不好,掌柜嫌了。”
“嘖,”徐老三作出惋惜状,“也是,这镇上的掌柜,一向看人下菜。你头回来这里卖,怕是也摸不著行情。”
他似笑非笑,忽然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记得你头一回进山,也是稀里糊涂地闯进了我那片地界,砍了不少柴。”
话到此,带著点旧事重提的味道,却未加锋利。
林秋眼神不动,只平静看著他。
徐老三一怔,隨即嘿然一笑,摆了摆手:“放心,我这人呢,也不爱翻旧帐。真要记仇,今日你和那废物舅舅就在山里出不来了。
“既然过去的事都翻篇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山道,也挺好。”
话虽带笑,语中杀机若隱若现。
只是这话落在林秋耳中,却並未激起半分波澜。
这小子怎的如此淡定……徐老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目中流光一转,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今儿咱就算撞个面,改日山里若再碰上,也好点个头。”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入酒肆。
伙计已在门口候著,殷勤迎了进去,门帘掀起,香味扑鼻,掌柜更是笑脸如。
林秋望著那扯著鲜红门帘的身影,垂眼转身,继续背著柴篓往街头走去。
他尚不敢断定,徐老三当真如他口中所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眼下,他已知晓对方住处与作派,倘若来日再生枝节,他自有法子应对,断不会任人拿捏。
林秋没有离开,沿著小街,一家家去问柴价。
起初几处小食铺也是看人下菜碟,一瞧他这樵夫年纪轻轻,面生的很,便抬价压得更狠。
直到在一家油香铺前,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板娘,见他柴质颇好,这才给了个公道的价码,还额外添了一小笼新出锅的香饼作为添头。
林秋知足,心头微松,当即点头成交。
收完钱,他正打算去寻弓箭铺,却忽觉街口一阵异样。
鼻尖轻颤,他已觉察到有人尾隨。
那人的气息中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蛇腥味,混杂著铁锈般的凉意,让人心生戒备。
他心中暗想:“是见我卖了好价的柴火,年少可欺,起了贼心?”
但紧接著,他又皱起眉头,思忖道:“这蛇腥味倒是古怪,镇上可没有別的捕蛇人,为何这人身上竟带著这气息?”
难道另有隱情?
怀疑与警觉交织,他目光微微一凝,脚步不紧不慢,暗中留意著那人的动静,未露声色,没有回头,只装作不知。
待那人走得近了些,林秋猛地转身,双手疾速一抓,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將人扯入怀中,猛力制住。
“是你?”
两人一番挣扎后,林秋低头一瞧,竟是舅舅张常志。
他满是诧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为何尾隨於我?”
“臭小子,力气还是这么大。”张常志气喘吁吁,掏出一张折得破旧的纸张,递到林秋面前:
“那二十两银子的债,已还清了。杜爷那边给的字据,算是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