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行至当铺前,抬眼望去,檐角垂雨,匾额斑斕,字跡乌漆漆的,透著一股子沉冷之意。
门口格外清静,不见一人蹲坐。
按理说,这等关乎钱財之地,流民、閒汉、债户,该是层层叠叠围在门外,可如今空空荡荡,唯有他与身边几名壮汉,踏著雨痕进了门。
“这地方,连叫子都不敢蹭点雨水……”林秋心念微动,眸中透出一丝冷光,“看来『杜爷』果然手段了得。”
几个汉子熟门熟路,未多言语,只用目光压著他往里走。
当铺里头却是另一番光景。
厅堂宽敞,木樑高挑,灯火通明。
柜檯后面两名牙白衣衫的伙计正笑脸迎客,言语温温吞吞,夹著几分算计:“这利息其实不高的,咱们典当不过取些过桥银,三月一还,怎么算都划算。”
几位客人垂首坐著,有人畏缩不语,有人犹犹豫豫地將包袱推上柜檯,显是家中拮据,不得不来此度难关。
林秋目光微凝,暗中打量。
这些人面色或苍白或憔悴,衣衫尚整,分明並非流民,而是镇中小户。
观其神態,或多或少都有几分不安,想必是听过杜燁的名声,心有忌惮。
可那伙计一口一个“诚信经营”,又將茶水奉上,笑意亲和,倒令他们心中稍宽。
“先威后恩,打个寒战,再递杯热茶。杜燁这人……不只是狠,还精。”
林秋眸光一转,落在柜檯一角的木匣上,那里有个微启的缺口,露出一抹金光,像是有人典了金饰进去。
“这当铺是个口蜜腹剑的地方,门外藏著毒蛇,门內却装模作样谈仁义……只怕真正信了『薄利』二字的,都是要命的傻子。”
身边一名汉子咳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前行。
林秋也不爭,抬脚走上偏堂。
他神情恬淡,仿若赴宴,又像巡视自家后院,步履平稳,心中却在盘算:“我进门起,他们就再未回头看我,显然早得了授意,不怕我跑。看来这场『会面』,对杜燁来说,是定好了的局。”
其实,自那刀疤汉子现身拉人,他心里便知,对方不是一时兴起,更不会是临时起意。
这等人物,要找一个人,不必亲自登门敲门,手下打点得体便是。
若自己今日不肯应声,只怕明日那一屋的瓦片、那巷尾的流言,甚至母亲门前的鸡蛋筐,都要添点不顺。
“既如此,还不如自己走这一遭。先探个虚实,也省得夜里有人来敲窗。”
林秋念头翻转,步伐却稳稳噹噹,眼神澄澈如水。
推门而入,堂中温香软语,铜炉里焚著沉香,气息醇厚,混著脂粉、药草,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
“有蛇味?这里有蛇。”
他脚步微顿,鼻翼轻轻一动,眉心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
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茶烟裊裊间,堂內坐著一人,大腹便便,穿金戴玉,身披宽袍,侧靠软榻,手执玉杯,姿態悠然自若。
他一边品茗,一边听著一名婢女柔声细语,神情间竟显几分风雅。
若不知底细,旁人只道是镇上哪个富绅东家,不会將他与“催命阎罗”杜燁相提並论。
林秋眸光微凝,暗忖:“倒真有几分皮囊功夫,把这身獠牙藏得严实。”
就在这时,一点黑影自软榻底下缓缓游出,一双冷眼自暗影中探出,舌信吞吐,寒意逼人。
是一条五尺余长的蝮蛇,鳞片乌青,头大颈细,身形雄壮,眼珠泛著幽绿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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