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明白舅舅,如果她需要,舅舅无论如何也会跟她一起。
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坚定的摇摇头:
“舅舅,我能行的,你放心。真遇到困难,我会回来找你。”
此刻,江厂长看著她,说出了跟舅舅几乎一样的话:
“小夏,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你可要想清楚了,將来別后悔呀。”
她再一次坚定的摇摇头:
“谢谢江伯伯,我想清楚了。”
“好,那我可就签字了。真想好了?”
陈兰贞在一旁急得什么似的,盯著江国正手里的笔,盼著他別那么多废话,赶紧落笔签字。
生怕他多问两句,把陆小夏问清醒了怎么办。
直到江国正在几份文件上龙飞凤舞的写上“同意”二字,又扣上自己的名章,李兰贞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陆修明也站起来,不住声的向江国正鞠躬道谢:
“谢谢江厂长!谢谢您!”
江国正依然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倒是陆小夏说了声:“江伯伯,那我先走了。”
却被江国正叫住:
“等等。”
他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小桶茶叶放到陆小夏面前:
“给你舅舅带的,我最近没空见他,你替我捎回去。”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小铁盒,上面写著“六安瓜片”。
“好,我替舅舅谢谢您。”
这时,办公室一角的印表机后,一直忙碌的小伙子走过来,手里拿著一包纸巾也放到她面前,轻声说:
“姐姐,擦擦手。”
陆小夏刚才用红色印泥按手印,食指脏了。
这个年岁的她,习惯出门带手帕,她怕印泥把手帕染脏了洗不掉,所以食指一直翘著,打算一会儿出去了找个地方洗手。
这纸巾来得真是时候。
“谢谢。”
她说著,抬头在这个年轻人脸上扫了一眼,看气质也就十七八岁,但看个头,她又不確定了——比她整整高了一头。穿著深蓝色t恤,卡其色短裤,脸长得很秀气,稚气未脱的样子,应该还是学生。
可是学生现在不应该在学校吗?
“不客气,姐姐,我叫江一南。”
她没说话,只微微笑了一下,又跟江厂长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出了办公楼,陆修明和陈兰贞喜形於色,边走边翻看著到手的文件, 丝毫没注意到陆小夏已经大步走上了林荫道,往厂门口去了。
等陆修明想起什么,抬头去看女儿,只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背影,细细瘦瘦的,拐出了大门。
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江厂长给了一小桶六安瓜片,一看就是上等货,这死丫头居然装进包里带走了,她难道忘了,他陆修明也爱喝六安瓜片吗?
陆小夏步子轻快的穿过厂区,出了厂门。
这个厂子,这条林荫道,她小时候跟著父母走过无数次,一切都那么熟悉,但也透著莫名的陈旧和萧条。
小时候,她曾以为自己也会在这里上班、下班、结婚、生子,像父母那样度过一生。
然而,她现在跟这里完成了彻底的切割。
她要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新生活。
厂门口有一家理髮店,小时候妈妈定点在这里烫髮。
已经到了吃饭的点,但她还不饿,她走进理髮店,对著迎上来的理髮师,说:
“剪短髮。”
墙上贴的一张明星画,里面的女人齐耳短髮,英姿颯爽。
“就剪那一款。”
上一世她极珍爱自己那一头瀑布般的黑长直,曾经有一个洗髮水gg词——
“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髮……”
几乎所有见过她头髮的人都要拿这个gg打趣她。
乌黑亮丽的长髮,是温柔似水的象徵。
现在,她不喜欢这样的標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