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去,窗口里的人头都没抬,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介绍信!”
陆小夏:“……”
这年头没有介绍信连招待所也住不了。
只能去东湖巷。
招待所门口的灯光挺亮的,借著灯光,她撕开了那封信。
是令州农大寄来的。
听口吻像是个女人写的。
可是为什么是陆修明送来的?
信里提到的国正,江家,难道是江国正?江国正不是平沙製药厂的厂长吗?
妈妈跟江厂长是恋人?
一瞬间,褪色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拼接起来。
她六岁那年,有一天爸妈大吵了一架,家里並不常吵架,印象里妈妈总是乐呵呵的,那是她第一次见父母吵架,所以记得清楚。
起因是陆修明想升车间主任,他让妈妈去找新来的江厂长。
妈妈没说话,陆修明说了声:
“就凭你跟他以前的关係,他不会不卖你这个面子。”
妈妈当时猛的抬头看陆修明,那时六岁的她已经能察言观色了,能看出来陆修明很心虚。
然后妈妈薅著陆修明的衣领进了臥室,里面传来压抑的低吼,哭泣,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好像谁还被打了个巴掌,十几分钟后,妈妈出来,拉著她回了娘家。
陆修明追出来,她看到陆修明脸上红了一片。
那时妈妈怀著小冬,肚子已经挺大的了。
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拉著她,往外婆家走。
一路上妈妈一直在默默流泪。
小小的她几次仰脸,清晰的看见,路灯下,妈妈脸上反射著亮亮的泪渍。
而江厂长一生未婚,后来收养了一个孩子,就是江一南。
在她嫁人一年后,江厂长卸任,听说去了令州,从此再无消息。
在她小时候听到的传闻里,江国正並不是个好厂长,那时家属院很多人都说,这人是从政的料,在省里犯了事才被贬下来当厂长,当厂长也不好好当,整天不问公事,完全放权,坐在那个位置上纯粹是个吉祥物。
还有妈妈的抚恤金,妈妈出事几年后,厂子里又出过两次事故,抚恤金都没有给到五万的。
……
陆小夏把那封信又读了一遍,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一定是这封信!
陆修明偽造了这封信,改变了妈妈和江厂长的人生轨跡。
这个杀千刀的。
她气得手指哆嗦。
为自己身体里流淌著陆修明的血而羞愧。
羞愧过后是心疼。
心疼妈妈。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妈妈一定很心碎吧,然而为了孩子,她只能选择回到陆修明身边,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陆修明实在是太卑鄙了。
但是,她又想,单这一封信,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吧。陆修明一定还做了其他的事,使妈妈江国正的关係再也无法挽回。
看来,她要在这里逗留一段了。
她把那封被篡改的信收好,往记忆中的东湖巷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