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贼军俘后虚与委蛇,只要能脱身而去,有的办法辩解;若能用计陷贼于险地,甚至伺机劝其反正,纵不能因此升迁,保命倒也不难。
但无论向谁捅出官绅勾结的马蜂窝,都讨不到好。
大元官场贪腐成风,官绅勾结弊病极深,却不代表这些事能摆上台面,通贼固然是掉脑袋的重罪,偷税漏税却也能家破人亡。
若是向贼酋和盘托出任内官绅勾结之事,那就是自绝于朝廷和士绅,以后就只能跟贼人一条道走到黑了。
方仲文脸色惨白,冷汗霎时浸透中衣,兀自强作镇定,犹豫了数息,心一横,语气决然地道:
“罪官实是不知——”
都到了这一步,还想挣扎?
莫非以为一死百了,今日殉难,就能做忠臣节士?
不待方仲文说完,石山就截断他的话,幽幽地道:
“林赤忽都已被石某生擒,你可知咱为何没带他回衙门?”
方仲文闭目长叹,达鲁赤的嘴脸浮现——那是个连自己小妾偷人都能夸耀成“草原雄风”的草包,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届时,贼酋只需将部分供词稍加改动,栽作本官所言,本官便是现在就死在大堂之上,怕是也要背负不白之冤,做鬼都不得安宁。
想到此处,方仲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睁开眼,看向石山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畏惧和纠结。
石山向来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身份,基本没可能让方仲文真心投靠,之所以留着这个官场老油子,只是因为手里没有可用的行政人才。
此人是否真投降不重要,嘴里没有真话也不怕,只要不想死,就有法子拿捏。
靠威逼得来的人才没法放心使用,关乎身家性命,任你再如何威逼,方仲文都不可能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官场隐秘。
但石山也不是需要廓清吏治的钦差,他只是个造反小头目,只想尽快安定虹县,只需抓住部分不法大户的把柄逼其“主动捐粮”就行。
就算这些人因此而心怀怨恨,以后想给自己捣乱,也会有所顾忌。
方仲文到底是聪明人,不多时就摆正了心态,脸色也迅速恢复平静,仿若刚才的决然求死只是石山的错觉。
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与贼人有限度合作了。
至少,只要做事,手里就有权,底下就有人,日后再争取脱身希望也更容易些。
“可否容罪官思量稍许,草具成册,再呈献将军?”
“可!给你两炷香时间。”
石山说完,也不客气,当即就命人将方仲文带到后院班房,与同时投降的三名小吏分开关押,要求四人各自供述所知官绅勾结之罪证。
他自己则留在大堂,继续翻阅文书。
在此期间,各营战报陆续传回:
六营夺下南城门后,指挥使吴六斤不顾伤势,亲自带部分将士直奔东城门,因进军迅速,未爆发夺门战斗,仅有少许溃兵逃走。
暂编营已控制并封存府库,龚午请千户尽快派人清点。
张蛋携田江首级巡城昭示军纪,遭三十余名二营士兵围堵抢夺,双方爆发冲突,恰好曾兴追击残敌至此,协助张蛋平息事态。
常铁头随后赶到,拦下被控制的本营士兵,每人鞭笞二十予以惩戒。
张蛋和曾兴职务均低于常铁头,现场聚拢的二营士兵也越来越多,二人不敢穷究此事导致扩大事态,得了常铁头的承诺便各自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