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中流砥柱将上线
合肥,元帅府
“元帅,秦从德这次带来了朝廷的正式官诰。”
礼曹知事郭宗礼侍立在下首,小心汇报了元廷使者的来意,却见石元帅只是笔尖稍顿,旋即又继续书写,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汇报。郭宗礼担心石山不悦,不敢再卖关子,赶紧说出关键信息:
“朝廷计划授予元帅……庐州路总管,兼淮南义兵都元帅之职。”
庐州路总管之职,等于在事实上承认了石山对红旗营目前核心控制区的管辖权;
而“淮南义兵都元帅”这个名号的弹性就更大了,其职权范围甚至可以模糊地覆盖到濠州、滁州、六合等已经被红旗营实际掌控的区域。
反正,石山也同意元廷派文官来治理。
只要石山接旨,元廷就可以对外宣称官军已经收复了这些地方。
当然,只凭这份官诰,还是管不到徐州路——即使是淮南行省,也无力管辖淮北之地。
石山正在签批户曹上报的流民“混垦”计划落实报告,听到郭宗礼的话,下笔并未停顿,在他的眼里,朝廷给自己的官诰,显然不如眼前关乎数万人生计的报告重要,只是随口问道:
“你觉得,这一次,我们该如何打发走这位秦左丞?”
红旗营与元廷——更准确地说是与元廷淮南行省之间的“和谈”,已经进行到了第四个回合。
郭宗礼作为主要经办人,心境也从最初面对朝廷天使时的忐忑不安,到中间阶段为红旗营能迫使对方一次次让步而自豪,再到忐忑,甚至恐惧。
眼看元廷此番开出的价码如此之高,甚至派出了正二品的淮南行省左丞秦从德亲自前来宣旨,这在外交规格上,已是极大的“诚意”。
至少,自天下大乱以来,还未有哪一路“反王”,能受到元廷如此“高规格”的招安待遇。
元廷使团已然抵达合肥,就等待石山拜见领旨。
再施展“拖字诀”,最多也就拖个一天半日,总不能真将秦左丞也像软禁赵参政那样扣起来吧?可若是拒不接旨,会不会彻底触怒秦从德,从而刺激元廷中枢,引来不顾一切代价的雷霆震怒?
虽然理智上判断眼下淮南行省根本无力两线作战,但元廷又不是淮南行省,元廷这一次给足了诚意,石山却不识好歹,郭宗礼不敢想那个后果。
他骨子里终究还是个传统的文人,做不到石山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静。
真正面临这等可能决定红旗营,乃至自己身家性命的重大抉择时,他才深切体会到为何古来文士常被诟病“多谋而少断”。
巨大的压力下,他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属下以——以为,元帅今日最好还是屈尊,见一见秦左丞。无论如何,总需要当面给个交代。”
与元廷虚与委蛇,以争取宝贵的备战时间,这是红旗营众文武早已讨论通过的既定方略。
郭宗礼不敢直接劝石山接旨——那违背根本原则;但他更没胆量说出“驱逐秦从德”这般决绝的建议。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将最终决策的皮球,踢还给石山。
但他的言语中,分明还是流露出希望稳妥行事的倾向。
石山终于停下了笔,抬头看着郭宗礼那张写满了紧张、犹豫,还有些惶恐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道:
“秦从德我就不见了,你告诉他,这个官职还是太小,我不满意。”
“可——”
郭宗礼想要再劝石山,才张嘴就迎上了元帅冰冷的眼神,赶紧将即将出嘴的话咽下,改口道:
“属下遵命!”
郭宗礼的才能在于处理繁琐事务和礼仪交涉,但在这种需要巨大魄力和战略定力的关键时刻,他的局限性就暴露无遗。石山不想郭宗礼在秦从德面前失了分寸,补充道:
“他若是发怒,你便告诉他,偰平章若无法向元廷交代,红旗营可以陪他们打!”
目送心神不宁的郭宗礼离开,石山暗自摇头。
组织的战略制定得再好,终究需要具体的人来执行。而个人的立场、胆识、眼光和性格不同,面对相同的局面,必然会做出不同的判断,露出不同的破绽。
就像此次与淮南行省的漫长博弈,原本在高层内部已经达成统一意见,可随着时间推移,对方条件不断加码,外部形势变化,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郭宗礼这般因对方不断加码而心生动摇,惧怕后果的;也有施耐庵那般疑心石山是否假戏真做,真想接受招安,而一再上书痛陈利害,苦口劝谏的。
就连军中,也有部分将领对于一直“谈和”而感到困惑和焦躁。
组织结构相对严密的红旗营内部尚且如此,内斗不休的元廷,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上下一心,应对得当?
对于远在大都的元廷中枢而言,不管是他石山,还是刚刚起事的张士诚,都是必须剿灭的逆贼。最好的结局自然是这两伙贼人自相残杀,朝廷再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利。
可对于直面石山、张士诚兵锋的淮南行省官员来说,却要面临极为现实和残酷的选择:
是先不惜代价稳住西线更加强大的石山,集中力量扑灭东面威胁漕运和盐场命脉的张士诚?
还是为了维护朝廷早已不复存在的体面,不顾自身岌岌可危的现实,强行两线作战,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红旗营推至城下,以身报国?
现在,战与和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红旗营手中,而不在内外皆虚的淮南行省。
偰哲笃、秦从德等人只要脑子还稍微清醒,懂得权衡利弊,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红旗营再启战端而自取灭亡。
他们在宣旨的最终时刻,换下一直与红旗营接洽的赵琏,派官职更高的秦从德来,本身就是一种无计可施下的妥协,试图通过“给足面子”,换取石山顺利接旨。
而红旗营这边,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不仅成功安置消化了数万流民,更利用冬季农闲,组织人力完成了大批疏通沟渠、开挖堰塘的小型水利工程,为来年农业生产打下了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一系列的备战任务也完成了大半。
首先便是调整了部分驻军,并修筑、完善了外围寨堡、烽燧防御体系。元军若再想像以前那样,派出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就敢孤军深入肆意破坏,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其次,则是再次调整优化了军队编制。
新增设威武卫,王弼为都指挥使,编制员额五千人。
其余各卫,也根据其驻防任务和战略方向的不同,兵力各有增加。
石山还将原本属于临时指派的“镇抚使”一职改为常设,置于都指挥使与指挥使之间,以解决原先指挥层级跨度过大,不够灵活的问题。
常遇春、龚午、李武、胡大海、傅友德、邵荣等骁将,也因历次战事中累积的显赫军功,其荣衔由“都尉”晋升为“将军”,与吴六斤、孙逊等人暂时拉开了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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