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巴黎的冬夜如同一幅被霜雪覆盖的画卷,陈安和莫里哀手中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们刚目送完塞维涅夫人的马车离去,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呼唤。
“陈先生!”
回头看去,是刚卸下舞台妆的伊莎贝尔。她头髮上还残留著几粒未融的雪,急促的呼吸在空气中化成团团白雾。她手里捧著一个粗麻布包,像是抱著什么宝贵的东西。
“这是……我弟弟亲手做的靴子套。”她把包递过去,眼神里带著些不安,“没什么值钱的,只是……我母亲说,我们不能只收別人的好。”
陈安接过靴套,沉甸甸的。
针脚粗糙,但结实,皮子是真皮,缝线有血跡,大概是她弟弟缝的时候扎破了手。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靴子套折起来放进了行囊。
“谢谢。”他望著飘落的雪,心情愉悦,“不过今晚,我大概用不到它。因为这场雪,我的靴子只会踩在洁白的雪地上。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瑞雪兆丰年』。”
伊莎贝尔抿了抿嘴,摇头:“不,先生。雪在我们这里並不是什么好兆头。”
“下雪意味著冷,意味著柴贵、衣裳贵、粮食贵……我母亲的咳喘,今晚靠剧团送的那点干木头才压下去。若不是你们……”她没再说下去,眼圈有些泛红。
莫里哀在一旁赶紧出声缓和气氛:“哎,女士,您的幸运是神的旨意。就如同我们今晚的相遇——这样美丽的雪夜,当然也需要一位美丽的女士同行。”
伊莎贝尔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剧作家的腔调,却还是轻笑了一下。
三人沿河而行,雪地踩出咯吱的迴响,塞纳河泛著铅灰色的光,像被冻住的钢铁兽脊。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塞纳河结冰。”
莫里哀用手杖敲了敲脚下那片泛著寒光的冰面。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一声沉闷的脆响传来,他下意识收回手。
“第一次吗?”陈安抬头望著这条被歷史写满的河流,嘴角动了动。
“是的。”还未等莫里哀答,伊莎贝尔便抢先回应,呼出的白气在鼻尖化作一团,“我也是第一次见。”
“……小冰期。”陈安忽然轻声道,像是自言自语。
莫里哀皱眉:“小什么?”
“小冰期。”陈安收回目光,认真看著他俩。
“这不是某种诗意的修辞,而是一个真实的歷史时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气温逐年下降,河流封冻,作物歉收——这在东方也不例外,黄河结冰,蝗灾连年,饿殍遍地。”
莫里哀皱著眉:“我倒是听说前几年诺曼第和布列塔尼的河水暴涨,庄稼全毁,鱼都游进了教堂。听起来……像是某种神的惩罚。”
“哪来的神罚?”陈安淡淡一笑,“是气候变冷,是太阳活动减弱,是人类还不懂地球的复杂。”
他顿了顿,转头看著莫里哀:“你或许该写一出关於饥荒的剧。不是给贵族看的那种,而是提醒那些可能活不下去的人。”
“我不是不考虑,”莫里哀嘆口气,“但我仍相信,那些天灾,未必不是神的警示。就像当年的洪水,洗净的是罪。”
陈安笑了笑,想起来此时这位大家的《偽君子》並未问世:“人们为何將天灾归於神的惩戒?若天灾是神明震怒,为何挨饿是那些虔诚的信徒,而不是你说的虚偽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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