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戏剧讽刺他们的虚荣,我是让他们的虚荣替我干活。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吗?”
“不过你真打算给这些人占卜?你这个人连上帝都不信,还信这个?”
陈安淡淡一笑,掏出三枚硬幣:“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信我能看出点什么。”
莫里哀摇头苦笑:“你是这个屋子里最佳的诗人,不过太爱说谎了。这些人的文字功底甚至不如我剧场旁的那个酒鬼”
陈安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我们那儿有两句话,第一句是『文章憎命达』。”
“什么意思?”
“好的文章討厌顺利的人生,命越通达,文就越无趣。”
莫里哀一愣。
“还有一句呢?”,一个清脆的女声替莫里哀提前问了出来,陈安记得这个声音,它属於那位子爵家的小姐。
“『为赋新词强说愁』。就是为了创作诗词作品,强行诉说愁绪。”
莫里哀低声念了一遍,忍不住笑出声:“那你今晚是强说愁?还是强捐款?”
“都不是。”陈安举杯,故作神秘,因为他要通过占卜,获得查理二世的友谊。
夜色已深,沙龙的热度却未完全褪去。
窗外雪越下越大,窗框被打得咯吱作响,室內的香气和壁炉热浪仿佛把人困在一场微醺的梦里。
酒精让谈话变得鬆弛,理性被缓缓蒸发。那些对神秘东方心怀兴趣的贵族们也渐渐围到了陈安身旁。
陈安坐在靠近壁炉的圈椅中,手里还端著那杯半温的金酒。几个年轻的贵族夫人围著他打趣,话语轻佻,眼神却藏著认真。
“真的能占卜?”
“你们东方是用什么占卜?是星盘、手纹,还是用茶叶?”
“还是说……你要看我们的梦?”
陈安笑而不语,只是抬手从怀里取出三枚金幣,掷到空中,然后抓住:“用这个。”
这时,查理二世被人半推著挤了进来。
“你们都別吵。”一位子爵打趣著,“英国的国王要来求卜了!”
查理二世摆摆手,笑著向陈安走来。
他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潦倒贵族气息,在酒精里反倒显得格外轻鬆:“我以为你只是会写诗弹琴,没想到还能勾搭上马萨林和路易。”
“我都不行。”,查理二世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谬讚了。”陈安微微一笑,“我不过是翻译些他们感兴趣的书,然后添些字罢了。”
“没想到你还会说英语?”
听到久违的乡音后,查理二世激动地一时语塞,给自己倒了杯烈酒,“就是你这语调太糟糕了,不够优雅。”
听到这话的陈安也有些无奈,毕竟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美式英语,那个英国人无比討厌的美式英语。
“那就麻烦你帮我翻译一卦,用法语翻译吧,別说那个乡下英语了。”查理举杯一饮而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一百里弗尔,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问题。”
“还是用英语吧,唉,粗糙就粗糙吧。”
陈安不慌不忙,將三枚金幣递过去:“殿下,请您摇六次,每次拋掷时心中默念您最想问的问题——不必说出。將每次正反结果记下。”
查理二世接过金幣,露出半玩笑半怀疑的神色,却还是照做了。隨著金幣落地的轻响,一个个“正”“反”被陈安默默记下。
围观的贵族一边鬨笑一边附和:“你看查理这么认真的表情,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回去当国王吧?”
最终,六次掷完。查理二世將结果低声报出。
陈安假装看了看记录的阴阳爻象,毕竟他也不会这玩意,但这並不影响,因为他有更厉害的底牌。
他是穿越者,他知道歷史——查理二世的流亡不会很快结束,但终將捲土重来,1660年復辟,那是个东西方政治格局同时大变的节点。
那年,英国的查理二世復辟、法国的路易十四大婚、南明的永历皇帝流亡、满清的顺治即將染上天。
陈安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凭藉著陈安德对《周易》的记忆,开始胡说八道:
“此卦为『涣』,其义为散,为溃,为人心离散。风吹水面,波涛不息,是大溃大乱之象。”
“而变爻在五爻,意为九五,九五者,君位也,此爻曰——『涣汗其大號,涣王居,无咎』。”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查理眼中,神情忽然凝重了几分:
“殿下所居之位,本应是君王的宝座——然而我们必须承认,动盪的时代已使这份天命蒙上阴影。”
“正统的权威已如风中残烛般消散,民眾之心正如同秋日落叶般四散飘零;更令人痛心的是,血脉相连的亲族中竟也不能信任,將您当成交易的筹码。“
查理二世眼神微变,握杯的手停住了一瞬。
陈安继续道:“而此卦变为『既济』。既济者,水火既济,上下通明,百事可成。但须知,既济之后,必有未济。此卦之妙,在於——危中藏机。”
他缓缓在纸上写下两个汉字,庚子:“也就是1660年。”
“此年水火既合,象曰:『柔得中而应乎刚,是以亨也。』”
“用英文说的话,殿下的敌人將於那年气数已尽,您之王命,將於此时归位。”
沙龙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
查理二世盯著纸上那两个他认不得的字,良久才开口:“你是说,我还得继续逃,还会更惨,但在1660年——我会贏?”
陈安微笑不语,只是淡淡道:“天时未到,动则有凶;时至而动,反为大吉,若要说,这件事会发生在那年初夏。”
他起身,朝查理躬身一礼:“殿下,不宜久居此地,或是说不能久居此地,若可,早做西南之谋。”
“西南……西班牙吗?”查理二世低声喃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確定。
陈安只是微微頷首,脸上依旧掛著礼貌的笑:“有没有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