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幣落入马萨林的钱袋,一个被软禁的肉体便被得到了释放。
毕竟,这场剧院不能永远演下去——国家的税要有人收,军队的粮要有人筹,那些在金库外敲算盘的人,总归得重返岗位。
更何况,西岱宫终归不是凡尔赛,它缺少足够的空间与庄严,也缺少让贵族甘愿囚居的幻觉。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安然离开。对於那些嘴太硬、银袋太扁的贵族,马萨林早就安排好了另一处落脚地——巴黎古监狱。就在岛上,不必劳烦舟车。
新年的第三日,陈安也被列入“可撤离”的名单,正好与格雷克子爵一家的归期重合。
他穿过河上的长桥,走得不快,左手始终攥著那把摺扇。
“感时溅泪,恨別鸟惊心。”
——这不是情诗。
於是他可以安心地把她,当成朋友。
不用提防、不用回应,也不用越界。
当天傍晚,陈安便如约拜访了泰维诺。
后者正坐在书房里研读一份新从义大利寄来的手稿,听见陈安到访,立刻放下手中羽毛笔:“安德森,我还以为你要被马萨林『请去做秘书』了。”
“他確实想让我做点事。”陈安笑道,“不过我更期待主显节上的沙龙。”
“你来得正是时候。”泰维诺从桌上拿起一份名单,向他晃了晃。
“除了巴黎那几位外,我们还请到了几位来自普鲁士和瑞士的自然哲学家。当然,还有你说的那个英格兰的男孩——艾萨克·牛顿,明天就会坐船来巴黎。”
泰维诺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茶杯:“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沙龙不在我家。”他说著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地址在坦普尔街79號,一位朋友的私人宅邸,亨利·路易·蒙特莫尔,你或许没听说过他,但他的酒窖值得尊敬。”
“我们可以一起出发。”他笑了笑,“他那边的僕人见生面孔,会多问几句。”
主显节当日。
陈安坐在泰维诺的马车里,靠著厚重的车壁,努力消化一长串名字。
“除了我和宅邸主人之外,”泰维诺边整理袖扣边口若悬河地说,“今晚到场的还有皮埃尔·丹尼尔·休特、让·查普兰、阿德里安·奥佐、吉拉尔·德沙格、塞繆尔·索比埃尔、克洛德·克勒塞利尔、罗贝瓦尔……当然,还有惠更斯。”
……这特么都谁啊?
更糟的是,等真的到了沙龙现场,见了人,他才发现自己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在场的人基本都戴著假髮、围著羊毛披肩,说起话来捲舌严重、语速快得像热锅上泼水——陈安的脸盲症直接被推向极限。
虽然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的顶尖聪明人,曾在自己的领域掀起涟漪。但歷史是冷酷的,科学更甚——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只是用一生的研究为天才们节省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想到这里,陈安摇了摇头,突然怀念维塞涅夫人的文学沙龙,虽然那里的人做作得夸张,但不会遭受这种现实的残酷。
但很快,他听到一个鼻尖高得夸张的医生正在谈笑中提到一个词:
梅毒。
陈安顿时默默把“文学沙龙”这个选项从回忆里划了一个叉,仔细想想,路易十四也差不多快染上梅毒了。
唉,巴黎人。
再看看这帮人,相比於其他巴黎人眼中的浮夸,更多则是狂热。
那是一种理性的狂热。
不是对金银財宝的贪婪,也不是对神明的崇敬。
他们信仰的,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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