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围城
“我们不是来开疆拓土的。我们是来一一夺回四年前,被马德里的哈布斯堡偷走的土地!”
夜雨初歇,山谷中泥泞未乾,营地中央却已搭起高台。陈安和查理二世披著披风站上去,身后是铁製號角与熊熊篝火,面前则是一片黑压压的士兵与民兵。
查理二世这位“快活王”,如今被扶上战车的“阿拉贡的查理一世”。他脸上没有往日那种半醉不醒的玩世不恭,只有深沉、锋利,和一丝微妙的兴奋。此时的红底黑镰旗上已经多了三头狮子,象徵著英格兰的这位流亡国王。
他从腰间拔出那柄祖传的短剑,朝火光中一指。银刃反射出一道寒光,仿佛划破这夜的沉寂。说出了他这几天反覆背诵许久的加泰隆尼亚语。
“我一一查理·斯图亚特,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的直系后裔,”他说著,语气出奇地清晰庄重,“今天在此宣布一”
他將剑尖缓缓下压,仿佛指向整个伊比利亚半岛。
“从莱里达到巴塞隆纳,每一寸泥土,每一口並水,曾属於我们的祖辈,却被哈布斯堡家的联姻所窃取!现在,它要么归还,要么血偿!”
他话音落下那一刻,陈安抬手一—“点火!”
数千根火把被举起,如星辰般一一点燃,將整个谷地照亮成白昼。
“吹號!”
號角同时响起,铁製的颤鸣仿佛咆哮,掀起士兵胸腔里最后一点火焰。
在一队轻骑进山后,陈安和查理便率领万人大军,向特拉萨进发。
而在山口,陈安便分兵一半,向南沿小路进发。主路上则由查理继续督阵。
主军沿古道缓缓推进,旌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雅克策马走在军前,眼看陈安的部队如水银泻地般没入山雾,他忍不住问旁边的卜弥格:
“博伊姆—你说我姐夫,他真能把特拉萨守军引出来?”
卜弥格骑著一头灰骤,骡鞍上掛著一本被麻绳绑住的旧经书,手里还拿著象徵身份的天子节。他抬头望了眼前方起伏的山影:“未必。但若守军不出城,那些山口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可那他以前在东方打过仗吗?”雅克回头望去,陈安那支偏军已在远处沉入云雾之中。
“没有。”下弥格擦了擦脸上的露水,“他的城,是被烧掉的。他的家人,全埋在废墟里。他懂战爭,不是因为他学过,而是因为他从尸堆里爬出来过。”
雅克握紧韁绳,神情复杂:“那———那我姐呢?”
“我说的是他在东方的家人。”卜弥格有些无语,“他的父母、兄弟。”
队伍走过一道断桥,工程兵正在下方加固,一队背著火枪和镰刀的加泰民兵正在搬运木料和石块。炊烟从坡下瀰漫上来,混著战马的热气与油脂味。
雅克沉默了一阵,又问:“博伊姆,你们什么时候会回去?我我也想去东方。你能教我汉语吗?”
“我们回去的日子,还是个秘密。”卜弥格笑著拍了拍骤背,从里面掏出了本书,“不过我会把笔记留给你,东方的语言是我见过最难学的。”
就在雅克学习笔记的时候,前哨传来號角,一队斥候策马飞奔而来,高喊:“敌军未动,仍据守城內!”
“掩护炮兵架炮!”,雅克一挥手,十门火炮被马拉上缓坡,隨即就位。
战鼓隨之急促,像一头古兽在咆哮。十门火炮在吱嘎作响的马车与炮兵號子的催动下,被费力地拉上缓坡。泥地鬆软,辐重沉重,士兵们喊號子,用肩扛、用槓顶,手上的老茧被生生磨破,血沾在钢轮上。空气中瀰漫著火油与金属的味道。
远处,特拉萨的城墙静默如灰色巨兽,只有零星的火点在城头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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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风忽地变了,旗帜猎猎作响。山岗上的號旗被吹得笔直,红色如血,一道道命令通过鼓声和火旗传递下去,整个前线顿时沸腾。
“校准角度一一放!”第一门火炮轰然开火,火焰从炮膛中喷出,掀起大片烟尘。炮弹呼啸而出,重重砸在特拉萨南墙的垛口上,石屑横飞,如同雨下。接著是第二门、第三门,齐射如雷。
“快!压住他们火力!装填火药!”雅克策马在阵地间往返,眼中闪烁著战爭的狂热。
半个时辰后,城墙一角已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就在硝烟浓烈到让人室息之时,一骑飞驰而来,高喊:“西门!西门升旗了!”
眾人纷纷抬头。
只见特拉萨西门,一面从未出现过的红底黑镰旗猛然升起,在火光与落日的交界线上,猎猎作响。
那是加布里埃尔·罗卡的轻骑。他们悄然绕城潜伏,趁守军调往南墙时,从山路突袭西门,在城內点燃火堆做信號。此刻,西门已开。
“所有人一一推进!”雅克怒吼出声,拔剑而出,率先冲入战线。
民兵与英格兰僱佣兵们如洪水般涌入城口。號角狂啸,火炮停止,鼓声变作短促急鸣。血战展开在街角与屋顶之间,城市的回声混杂著铁器碰撞与人的怒吼。
不到一个时辰,特拉萨陷落。风吹尽硝烟,街巷尽染血色。
黄昏尚未落尽,山岭的阴影已经吞没了最后一缕天光。陈安率领的偏军缓缓穿出科利赛罗拉山口,战马踏碎乾草与灰烬,马蹄声在林间幽谷中迴荡,如同墓地的钟声。
南麓的岗楼上,火把早已熄灭,只剩几根未收的旗杆,在风中发出“哎呀哎呀”的哀鸣。
“敌军已退。”斥候低声道陈安下马,踏过仍未冷却的炭灰,俯身拾起一枚被烧焦的十字吊坠。他望向远方,只见岗楼后空空如野,战壕中还有只破鞋,仿佛守军在夜里逃得连魂都未带走。
“他们士气尽丧,不敢应战。”副將喜道。
陈安却只淡淡开口便再次上马:“留两百人,修建岗哨、设桩拒马与防御壕沟,用山石加固山路,命铁匠连夜赶製铁钉与爪鉤。三日后,我来巡检。”
副將应诺。他知道,这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下一场苦战的准备,毕竟这里將要面对哈布斯堡的巨额援军。
傍晚,陈安抵达萨瓦德尔一一却只见一片焦土。
本应是座咽喉之地的小镇,如今却只剩下断墙残垣。谷口黑烟未散,灰中的木樑仍在冒著余。井口被投毒,麦田被烧毁,连牲畜都不见一头。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上次就是这样!”身旁的农民军面色阴沉,“西班牙人不愿我们获得补给,便直接毁了这镇子。”
“更是为了震镊城里的百姓。”陈安缓缓说道。他下马走入街口一座已塌半边的教堂內,踩过翻倒的祭坛与散乱的圣像碎片,拾起一块写著“请宽恕”的石板。
这不是战爭,这是撤退中的恐惧。
“村民呢?”他问。
“应该全被强制迁移进巴塞隆纳城了。”传令兵低声答。
陈安默然。他抬头望向北边山脊,仿佛能望穿到那座封锁中的城市。他知道,这些平民,將成为下一场围城战的肉盾与人质。
再行十里,黄昏时分,他们在山谷与雅克部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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