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来信
东北季风初歇,天光如洗。
苏禄群岛的海面上,零星残骸还在波涛间起伏,有焦黑的船板、破碎的战桨、偶尔还有桅杆上飘零的碎布。
那些曾经猖狂的摩洛卡拉科阿,最后一艘也被拖回马尼拉港口,像一具无名尸体,隨波逐流。
海面空旷得让人心悸,炮火、死亡、咒骂和祈祷一齐沉入了这片海。风浪带走了战死者的魂灵,也带走了往昔岁月的纷爭,四野渐归於死寂。
船只的清剿已毕,远处港口新修建的棱堡也升起了鸣炮和旗帜,陈安倚在金乌號的甲板上,看著晨雾一点点褪去,远山、城郭、港口轮廓逐渐清晰。
他心头却说不清是胜利的轻鬆,还是无边的虚无。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摩洛海盗的乐土,鲜血和金银、恶梦和歌声杂,如今清扫得乾乾净净,
连海鸟都带著惊惧,远远避开这片水域。
剩下的摩洛人如草丛残蛇,虽还未彻底清算,却再难掀起波澜。此役之后,南洋的天,仿佛都高了一尺。
可陈安心底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维持了片刻,便化为一缕挥之不去的沉重。
金乌號和他先行返航吕宋。
清晨的风割在脸上,甲板下水手正收拾沾满盐渍的帆索,船舱里传来低低的闽南民谣,夹杂著汉人和加泰隆尼亚口音的咕嘧。
回到马尼拉时,春色已然归由。
远郊稻田抽新芽,城门外有妇人晒著刚收的新稻和豆子,街头小贩吆喝著新麦和果子。码头上,汉人与西洋水手混杂在一起,各说各话,有孩童在石板路上追逐,笑骂声和汗水气息荡漾其间。
但这热闹依旧掩盖不了港口的冷清。
新世界的贸易线已断,太平洋彼岸的银流不再直达,昔日远洋大帆船的影子已成回忆。船厂里閒著的水手抱著酒罈,叼著树叶,目光时常游离远方。
只有东亚的货船仍缓缓进出,带来瓷器、茶叶、绸缎,却再无南美白银的豪奢。马尼拉的喧器仿佛隔著一层旧梦,新的时代静悄悄逼近,旧日的繁华已在无声间塌。
陈安下船时,夜色还未完全降临。他走过码头,迎著夹道欢呼的民眾,走进总督府。
府中的地面上有风吹过,门哎呀作响,副手递来一封信。信封蜡印未破,纸上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瘦硬笔跡一一卜弥格,他的字又好了几分。
除了寒喧外,信上的內容都是围绕看克伦威尔之死三十年战爭留下的阴尚未从欧陆的河谷与山脊间消散,战火余潜藏泥土深处,只待一阵新风搅动,便又能翻腾如昨。
而克伦威尔的死便成了这样的一股风。
由於查理在阿拉贡的加冕,让英国政局的矛盾没有原先歷史上的尖锐,因为那些潜藏的保王党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前往阿拉贡。
但这並不能消弹克伦威尔的继承人问题,小克伦威尔虽被拥立,但威望不足,光环尚未凝聚。
他身负重甲,脚下却是薄冰,身后无数目光一一或希望、或怀疑,皆藏著昨日革命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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