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渡河前,也收到普王与巩昌王会师的消息。如今缅军大乱,想来该已渡江在即。”
“但锡箔江距此还有百余里,我们还需坚守些时日。诸位可愿死守此地,或是隨陛下继续南下?”
他话音刚落,帐中气氛顿时凝结。朱由榔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他是想接著跑的。
可沐天波却替他做出了决定,忽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臣愿为陛下固守行宫,死而后已!”
王启隆、李成和那些歌血为盟的死士们也隨之跪下,齐声道:“愿隨黔国公,守土卫社稷!”
朱由榔望著沐天波的身影,眼中复杂莫名,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將本就不在手中的军权甩了出去。
见到此情,陈安郑重一揖,目光扫过帐內残存的旧臣与死士,沉声道:“多谢陛下,多谢诸公成全。如今陛下、殿下安危,便託付於黔国公与列位了。”
烛火下,他的身影高大而清峻,黑髮早已被湿气压塌,江水与汗珠在额头交融。
陈安转身,唤来身后亲兵,將从缅军手中夺来的军械带了过来,交到了沐天波的手里。火、朴刀、鉤镰枪、锈跡斑斑的长矛,在夜色与火光的交错里仿佛都染上了肃杀与决绝。
“各位,”他语气极平静,还,“兵器虽杂,火药不足,还请务必保护陛下安危。”
“阿瓦城中乱局未定,我的旧部也在等著我。”陈安將一把缅刀递给沐天波,两人四目相对。
刀锋在火光下泛著微微青芒,沐天波那双手极稳,指节粗大,掌心茧厚。多少次生死关头,多少次从泥沼与烈火中救出残兵败將,这一刻,他的气息和刀锋一样冰冷却清醒。
“还请黔国公坐镇中军,稳住人心。我自请带亲兵与熟悉地形者,趁夜摸回阿瓦,与潜伏在莽白身边的西洋士卒们接应,准备与晋王、巩昌王里应外合。”
陈安相信沐天波的忠诚,也相信他的能力,十岁便世袭黔国公一爵、担任征南將军的他,从混乱的缅军之中守住渡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帐外骤然一阵夜风扑来,吹皱帐帘,远处寨墙上火把星星点点,倒映在夜色中如乱世星辰。
“殿邦放心。”,沐天波神色肃然,缓缓將手抚在刀柄上,额上斑白的髮丝在火光下如雪,“陛下这里,只要我还活著,就断无失陷之理。你自去无妨。”
话音落下,他又侧身走向王启隆,在这乱世夜色下,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那一拍既是命令,也是託付,更像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割。
“阿瓦一线,若能提前接应晋王、巩昌王,便是你等之功!”,沐天波语气里多了一丝叮与厚重的希冀,“只要李、白二位能及时杀至城下,便是我大明再起之日!”
王启隆明白了沐天波的意思,郑重地对他沐天波抱拳为礼,站到了陈安的身旁一一作为李定国的旧部,他自是要渡江作为接应晋王的先锋。
隨后,沐天波转身,开始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兵与子侄:“来人,清点残卒,
修宫墙,將妇孺安顿於內院。井水、粮草一併收拢,不许有丝毫鬆懈。”
“今夜若有异动,男儿们隨我一同守城,女子与幼童退入后院,刀枪已备,
不许一人贪生怕死。”
“实皆一线,只能胜,不能退。违者,斩!”
他的声音里带著旧时沐府的风雷,震得那些被流亡、被折辱、被缅军围困的汉人兵士眼里都亮起了光。
沐府亲兵们应声而去,院外柴门哎呀,已有人带头搬运辐重,女眷则將孩子抱入深处。
此时,陈安也理好了衣甲,转身望向那名为行宫的寨落。
烛火摇曳,照见朱由榔独坐席上,皇袍鬆散,背影消瘦。他的神情睏倦而迷惘,像极了风雨將熄时的残灯。
被推到亡国之君位子上的柔仁藩王,此刻也不过是风中残烛,被命运驱赶到世界的角落,只能眼睁睁看著臣子们替他做决定、替他死守孤城。
帐外,西洋亲兵们早已集结。他们披著雨湿的披风、泥污未乾,面容在火光下坚毅而冷静。
那一双双灰蓝的眼睛望著陈安,似乎等著一声令下,便可赴汤蹈火。
陈安迈步来到队前,他抬手拍了拍为首那加泰隆尼亚少年的肩膀,对方下意识挺直脊背,脸上浮现出疲惫中带点倔强的笑意。
“走吧”,陈安的声音有些疲惫,“带还在城里的兄弟们回家。”
桨声咿呀,江水翻卷,船只缓缓离岸,渡向那座还未彻底沉没於黑暗的阿瓦城,他要先占领者梗之睹波焰塔,也就是歷史上咒水之难的发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