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送进了承天府的內阁值房,当日便摆上了案头。
“军屯有余,仓並非见底,眼下若任由米价疯涨,不仅军心会动,百姓怨声也要衝天,岛夷间更易生变。臣请陛下下旨,將粮价压下去。”,张煌言原以为,自己只是借驻南洋之机,为北伐大军储备一条稳固的粮道,待局势稍定,便可全身而退。
可眼下的局面却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把他牢牢套在这片湿热的海岛上。他本以为南洋会是中原的粮仓,没想到还未送出一石军粮,米价便先崩得一塌糊涂。
“张部堂,话说得轻巧。”,朱之瑜抬眼,如今执掌户部的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背后的窘境,“国库如枯井,岛夷环伺,哪是朝廷一纸詔书就能压得住米价的?南洋的金矿尚未全面开採,仓中无银,便如空拳上阵。等国库真有了钱,才有资格谈压价。”
“本兵只掌兵事,至於这財政一一”,张煌言顿了一顿,语气冷硬,“不在本兵职权之內。”
“那依诸卿之见,只要朝廷有了钱,这米价才可压下去?”,朱由榔在二人的爭吵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除此之外,就別无他法了吗?”
“臣有一策,不过有伤天和。”,王祖望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厉,“如今並非灾年,粮价之高,
源於吃饭的嘴太多。南洋汉人也就十万之眾,粮食结余本不成问题。若是—多杀些岛夷,少了这些吃饭的嘴,米价自然要下去。”
“但此策亦会让这稍安的南洋再生动乱。”,王祖望也知道自己这个方案並不现实。
“不必再提。杀戮易,收心难。此策不行。”朱由榔缓缓摇头,对於这些口口声声喊他『圣天子”的土著,他决计是不忍残杀的,“若因此滥杀无辜,与那韃虏又有何异?”
“那还请诸卿想些国库充盈之策。”
“陛下,臣以为,如今这粮价高悬,是银钱多散在民间。”,董人麟拱手出列,沉声说道,他虽然贪,但正因为贪,他也懂得其间不少门道。
“若循旧制,可借铸幣之名,將金银尽收朝廷,以定市价。然而此处地处南洋,乃四海商舶之咽喉。海寧郡王尚需以真银与红夷贸易,方能换取硝矿与金鸡纳霜一一这都是军国命脉之物。况且自西洋流入此地之钱,多为洋铸之幣,非我朝货制。此策,断非一时可行的应急之法。”
他略微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几位同僚,像是故意留下思索的空隙,才接著说道:“朝廷暂踏南洋,税收亦不可忽视。此地除白古省外农田稀少,农户零星,不能照旧时那般向农民徵税。臣以为,还须学南渡后的赵宋,开商税以充国用。”
“那卿以为,这商税该如何徵收?”
“除过税、往税之外,还可盐铁专营。”董人麟拱手而立,声音微沉,眼底却有一抹犹豫。出於安危之策,承天府远离海岸,加之夷人不得隨意出入,城中商贾自是稀少。
至於真正的商舶要道则是在淡马锡一一那是海寧郡王的驻地。董人麟不清楚,那位郡王是否会征商税,又是否会將这商税分润朝廷,分润他儿分。
“金矿虽有,却难独撑国库。此地盐產易得,若贸然独断,恐激商舶反噬。至於铁矿,久寻无获,若深入內陆开採,不如先催爪哇金矿加產。臣以为,当下应先觅一物替盐铁之利,方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