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吹开了水面上的菊,然后抿了一口茶,让那股菊的苦涩在舌尖慢慢蔓延开来。
他若有所思地说:“张局说我爸那边的情况还不是很明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豆爱国突然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一样,猛地咳嗽起来,手中的茶水也不小心洒在了自己的背心上,洇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跡。
豆爱国有些手忙脚乱地拍打著胸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那、那咱们……”
“等。”
林默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打断了豆爱国的话。他又抿了一口茶,让那股苦涩在口中停留片刻,然后才缓缓咽下。
院墙外传来孩子们欢快的嬉闹声,伴隨著阵阵清脆的笑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股纯真的快乐所感染。
而在这喧闹声中,还夹杂著一句响亮的叫卖:“冰棍儿——三分一根!”
那声音在夏日的热浪中迴荡,让人不禁心生一丝凉意。
豆爱国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目光却没有落在嬉闹的孩子们身上,而是紧紧地盯著槐树上某个並不存在的斑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著搪瓷缸上的掉漆处,似乎在沉思著什么。
“可是杨工那边……”豆爱国终於开口,声音有些迟疑,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了。
“叮铃铃——”邮递员老赵像往常一样,熟练地从门缝里塞进几份报纸,然后骑车离去。李秀兰见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捡起那几份报纸。
她展开《人民日报》,一眼就看到了头版上那醒目的中苏友好协会的横幅。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插话道:“今晚吃炸酱麵吧,我去买点黄瓜。”
李秀兰连忙摆手,说道:“別费那个钱了,我醃的酱黄瓜还有半罈子呢,够吃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儿子,吩咐道:“爱国,去地窖拿两头新蒜,再捞几个醃萝卜上来。”
豆爱国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屋里,然后悄悄打开林默的茶缸,又往里面加了一块冰。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地去地窖拿东西。
厨房里传来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响,节奏明快而有力。
李秀兰摸索著从针线筐里找出一顶旧军帽,那军帽的顏色已经有些发暗,但上面的红星依然闪耀著光芒。
“小默啊,帮婶把红星缝正些,明儿街道组织学习要用呢。“
李秀兰的声音温和而亲切,带著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细节的关注。
林默接过军帽,仔细地穿针引线。当他將针穿过军帽的布料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那是岁月的味道,也是记忆的味道。
傍晚的风带著白天的余热,轻轻地吹过院子里的葡萄架,吹得葡萄叶子沙沙作响。那声音像是大自然的低语,诉说著生活的美好与寧静。
豆爱国端著簸箕从地窖上来,簸箕里装满了新蒜。新蒜的辛辣气息混著泥土的芬芳,在院子里瀰漫开来,让人感到一种质朴而真实的生活气息。
李秀兰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小炕桌,摆上了粗瓷碗和竹筷子。那
粗瓷碗虽然粗糙,但却有著一种独特的质感,让人想起过去的日子。竹筷子则散发著淡淡的竹子清香,仿佛是从山林中直接採擷而来。
“滋啦——“豆锅里的肉酱开始冒泡,李秀兰站在灶台前,熟练地翻炒著肉酱。油星子溅到了她的围裙上,但她毫不在意,专注地烹飪著这道美味的菜餚。
林默看见李秀兰踮脚去够橱柜顶层的椒罐,连忙过去帮忙。当他把罐子拿下来时,发现罐子后面还藏著小半瓶二锅头。那二锅头想必是留著过节时喝的,是生活中的一点小確幸。
“娘,面酱好像不够了。“
豆爱国掀开面盆上的湿布,醒好的麵团泛著柔润的光泽。
李秀兰快速地擦了擦手,然后说道:“我去隔壁王大娘家借点东西。”
说罢,她转身走向门口,但在离开之前,她特意停下脚步,將晒在院子里的那件蓝色布衫收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李秀兰端著一个蓝色边缘的碗走了回来。
碗里的黄酱散发著浓郁的豆香,上面还浮著一层亮晶晶的香油。
她把碗放在炕桌上,然后轻声说道:“王大娘给了一勺芝麻酱,说用来拌麵会很香。”
李秀兰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她凑近豆爱国的耳边,小声地说:“她还说这两天西城分局的人老在咱们这片转悠……”
听到这句话,豆爱国盛面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一根麵条从碗里滑落,掉在了灶台上。
李秀兰见状,连忙用筷子將那根麵条夹起来,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塞进嘴里,嘴里还念叨著:“浪费粮食可不行。”
接著,李秀兰又拿起一个碗,给林默的碗底偷偷藏了一个荷包蛋。她把碗递给林默,温柔地说:“多吃点,看你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