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癥结就在生粪烧苗!
田信心中瞭然,声音清晰地响起:
“老丈说得对,生粪如毒火,直接用,自然会烧坏庄稼根苗。”
“但若將其与土、枯草混合,再辅以桑树腐叶和麻枯,严密封存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写满疑惑的脸庞。
“让其在土里自行腐熟、发酵!待到没了那股烧苗的毒火,没了冲鼻的臭气,那便成了真正的熟肥!”
“不仅不会烧苗,肥力更能凭空暴涨数倍!”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让老农们面面相覷,如同听天书一般,脸上写满了迷茫和不信。
田信也不再空口解释。
他直接转向一旁凝神倾听、眼神中已充满探究之色的向宠:
“向將军,劳烦安排人手,就在这田边空地,挖几个坑!”
“长一丈,宽五尺,深三尺即可!”
向宠早已被田信那自信篤定的语气和新奇的理论勾起了强烈的好奇,闻言立刻高声应诺:
“诺!先生稍待!”
他立刻指挥隨行的几名精干吏卒,以及那些农户,抄起带来的铁锹、锄头,开始挖掘。
土坑很快挖好。
田边不远处,早已按照田信之前的吩咐,堆放著小山般的原料。
那是向宠动用军师赋予的权力,从城中军营马厩、各处公厕、附近村落搜集来的大量牲畜粪便、晒乾的枯草、桑树腐叶……
一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刺鼻的氨水味混合著粪便的恶臭在空气中炸开!
隨行的几名吏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纷纷用袖子死死掩住口鼻,如同躲避瘟疫般连连后退,恨不得离那堆污物越远越好。
那些老农们倒是习以为常,只是看著那堆积如山的污秽之物,依旧不明白这位先生到底要做什么。
唯有田信,强忍著那几乎要衝垮意志的恶臭,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隨即恢復平静。
他略一犹豫,便毅然决然地挽起了崭新儒衫的袖子,露出了並不粗壮但线条分明的小臂!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把铁锹!
“诸位!看仔细了!”
田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污秽和恶臭,亲自铲起满满一铁锹散发著热气的牲畜粪便倒入坑底。
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这味道真是销魂!】
田信咬著牙心中暗骂,手下动作不停。
接著,他又铲来一层枯黄的乾草、桑树腐叶和麻枯覆盖其上。
“粪和草一层一层铺!不必均匀,让它们自己混合!”
他一边亲自示范,一边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讲解著关键要点。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暗中撇嘴的老农们,此刻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看著这位先生毫不嫌弃地挥舞铁锹,將那些污物一层层铺进坑里,再也说不出半个不信的字来。
连向宠带来的那几名原本一脸嫌恶的吏卒,此刻也收起了之前的轻慢和不屑。
他们面面相覷,眼神复杂地看著那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先生竟真的在粪堆旁挥汗如雨。
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上前帮忙,还是继续站著。
田信直起腰,指挥眾人按照他的方法一起劳动。
很快,几个坑被填满。田信指挥眾人用厚厚的草帘將坑口严密覆盖。“封口务必用草帘和湿泥压严实!但需在顶部留几个指头粗细的小孔透气,否则內里积气,反倒不利腐熟发酵!”
“此坑,每隔七日翻堆一次!三次之后,若臭味大减,土质疏鬆,这熟肥便成了!”
“到那时,里面的东西,便不再是烧苗的毒物,而是能让咱们蜀中粮仓满溢的宝贝!”
看著那几个被严密覆盖的土坑,再看看田信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他脸上那份从容自信。
向宠的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原以为所谓的新农法,不过是些书生空谈,或者改进些许农具。
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顛覆常识,又如此脚踏实地的法子!
尤其是田信这亲力亲为,不避污秽的举动,更是让他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敬佩和信服!
这位田先生,不仅有过人的知识,更有常人难及的实干之心!
军师说跟著他能学到东西,果然不是虚言!
他上前一步,对著田信一揖到底:
“请先生放心,后续一切事宜,宠必亲自督办,绝不让先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