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双时刻——苏晓檣(五)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但它们发生在她的视线之外,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可以察觉变化的来临,但无法说清具体的变化是什么。
毕竟她也不是神仙。
位置这个东西很奇妙,不管是广义上指代的“地位”,还是一个狭义上的自己所处的“方位”
苏晓墙觉得自己的位置挺好的,位於教室靠走廊窗户的那一侧,且是最后一排,放眼望去,教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几乎都可以被她收入眼底。
儘管她本人並没有那种迫切希望能观察所有人正在做的事情的欲望,但架不住閒著也是閒著,
不如给自己的脑子找点事情做。
自习课,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她的同桌路明非正在对著卷子抓耳挠腮,几何题干下的空白处被画了好几个乌龟,又被线条串连,只能说路明非还是不怎么懂得变通,明明她已经把已经写好了的试卷往侧方推了一点,只需一眼就能看清楚所有的思路,可路明非却固执的画起了乌龟。
不过倒也是好事,说不定正是这么一点点所谓的“不知变通”才能让她觉得这个人或许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柳淼淼在背五线谱,她的视力还可以,至少能看见第一排柳淼淼端起来的乐曲谱,虽然分辨不出来具体的曲子,但上面的各种音符她还是能认出来的。赵孟华在找陈雯雯聊天,他们是同桌,陈雯雯貌似不想理会赵孟华,有一句没一句的回著,头埋的很低,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脚踝,也可能是在想事情。
不过·
为什么陈雯雯会时不时的转动脖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时不时的寻找吗?
那绝对不是掉落在地上的水彩笔,也不是被她遗落在地上的小纸条,一定是和她的视线基本处於同一平面的、可以被她轻易找到的东西。
她大概是找不到了,不然不至於每次转动视线后,唇角都会不自觉的向下抿著,透露著一股子难以掩饰的遗憾意味。
至少在苏晓墙的观察中,那抹苦咸很难掩饰。
苏晓眯了眯眼睛,她的目光渐渐凝聚成了专注的线条,落在了路明非的试卷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明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他没有去偷看陈雯雯,也没有自说自话的当著陈雯雯的小跟班,甚至,连最开始吸引她注意力的、那个望向陈雯雯的眼神,她已经很久没在路明非眼睛中看见了。
要知道,这位可是路明非啊。
陈雯雯又一次转动了视线,嘴巴需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接赵孟华的话茬,从口型上来看,苏晓大致能判断陈雯雯说出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很具体的话。
更清楚一些,无非是“哦”“嗯”“啊”之类的语气词,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湿润的眼睛里依旧是茫然的,且带著探究和渴望,但那些润色的光波在她环视一周后渐渐熄灭。
苏晓墙捕捉到了这一切。
窗外的风声沙沙,有些湿润、沉闷的空气被搅动,或许一场春雨正在酝酿。
苏晓墙在心底默数了几声,突然,她提高了些音量,看向路明非,问道:“还有多久下课。”
路明非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她,以及她的左手手腕,却没在女孩手腕上看见她几乎从不离手的腕錶,而且苏晓墙似乎是走神了,眼神涣散、不专注的隨意看著他压在手肘下的试卷,那个角落里有他画的乌龟。
他再抬起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掛钟,並说:“大概还有———“
陈雯雯此时恰好再次转动视线,他看见了,看见了陈雯雯那探寻般的目光,不过,当女孩的视线真正的接触到了他的目光之后,立刻如同受了惊的兔子,顿时缩了回去,还浑身打了个寒颤。
搞得他像是个什么恐怖的吃人怪物似的—
路明非心底吐槽了两句,继续说道:“二十分钟左右。”
他一边说著,一边转动视线,和別人说话时最好看著別人,这样算是一个很基本的礼貌。
可就在他將视线落在苏晓墙的脸上之后,他心底的警报声顿时响了!
苏晓墙根本没有走神!
她正饶有兴致的看著陈雯雯的方向,而在路明非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之后,那藏著探索欲望和好奇心的眸子,此刻正大大方方的落在了路明非脸上,像是两把精准又锋利的刀子,路明非觉得自已胸前的皮肉要被那两把刀子割开,並把里面藏著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苏晓墙眼中。
戏码塔!他又中了这个女人的奸计!
可恶的苏晓墙!
“嗨,我现在和你打声招呼还来得及吗?”苏晓墙笑著,笑容很明媚,但却让人心底泛出一阵情不自禁的寒意,“今天早上大家都挺困的,还没互相说早上好呢。”
路明非脸色一僵:“保留一下吧,明天早上就可以说两次了。”
“你貌似很抗拒我和你聊天?”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要聊的大概不会是什么问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
“有进步了,看起来我现在在你眼中也变得可以捉摸了。”
“別別別,您过谦了。”
苏晓楂很简单的將卷子推过去一些,歪头小声问道:“想抄吗?”
“不想抄。”路明非手里握著笔,用力的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抄吗?”她的声音温柔又暗哑,像是藏在罐子里的蜂蜜,香甜的味道是闻不到的但却能让路明非看见,让路明非垂涎欲滴。
这一瞬间,路明非想了很多,比如说这个卷子的训练目的完全就是狗屎,单纯是为了难而难,
对於他这种人来说很不友好且毫无用处,而数学老师又喜欢阴阳怪气那些分数不怎么高的人,尤其是他。
现在,不被阴阳怪气的机会已经到了手上,只看他愿不愿意拿走。
“能免费我就抄。”路明非说,
“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一般都是奸商用来吸引客户的把戏。”苏晓墙勾起唇角,“而我不同,我是个很有诚信的商人,合作者、天使投资人,我明码標价一一你可以用一个简单问题的答案来换。”
路明非用力捏住的水笔,他缓缓转动视线,看向苏晓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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