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9年的尼罗河三角洲正值收获季,可伊斯梅尔帕夏眼前浮现的不是白的田,而是巴林银行专员上周摔在桌上的催款单——年息百分之十的复利像毒蛇,正缠上埃及最后的命脉。
穆拉德从皮袋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边角处印着奥斯曼帝国的新月纹章。“这是上月伊朗与奥斯曼达成的过境协议。从巴士拉到苏伊士的商路,奥斯曼海关会给予‘朝圣商队’的免税待遇——您的可以混在前往麦加的货物里,英国人事先不会开箱检查。”
窗外的马车声渐远,伊斯梅尔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撩起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月光下,爱资哈尔大学的宣礼塔轮廓分明,远处金字塔的阴影像沉睡的巨人。“您知道吗?为了修建开罗和其他的地方,我抵押了亚历山大港的所有海关税收。现在埃及的国库,连支付公务员的薪水都要靠借债。”他转身时,眼底泛着血丝,“英国驻埃及总领事昨天还威胁我,说要是拒绝签署协议,就要让其他人来统治埃及。”
埃及此时的债务已经积重难返,由于历任埃及统治者缺乏远见,以至于意识不到其借贷行为产生的长期负面影响。一时间,欧洲的金融资本在埃及境内肆无忌惮的散播开来,1856年埃及银行成立,银行资本由英国人所有,董事会设在伦敦。1864年英埃银行成立,随之法埃银行成立。这些银行不仅向埃及政府大量借贷,还强迫埃及的农民从银行借高利贷。当农民无法偿还时,银行从农民手中低价收购或强行夺取他们的土地。1862年至1878年之间,埃及政府向英国借贷总额约3800万英镑,已经超过财政收入的好几倍。
穆拉德将茶杯推向他,蒸汽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伊朗可以提供一百万英镑的无息贷款,分五年偿还。条件是埃及允许伊朗在亚历山大港设立领事馆,并开放尼罗河航运——我们的商队需要从开罗沿尼罗河抵达苏丹,那里的象牙和黄金,比更值钱。”他停顿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另外,沙阿希望您能派遣一支埃及使团前往巴格达,他会给您和您的家人非常丰厚的奖赏。”
穆拉德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质徽章,上面刻着伊朗沙阿的肖像。“这是沙阿的私人信物,您的特使带着它去巴格达,会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他将徽章放在地图中央,正好压住苏伊士运河的位置,“下月初,一艘商船会载着茶叶和丝绸抵达苏伊士,表面上是参加运河通航后的首次贸易展览,实际上船上有您需要的步枪和弹药。”
伊斯梅尔拿起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窗外传来宣礼塔的晚祷声,悠扬的阿拉伯语经文在夜空中飘荡。1869年的开罗,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而他的选择,将决定埃及是沦为英国的附庸,还是在中东的乱局中找到新的出路。
“明天早上,我会让财政大臣拟定贷款协议。”他将徽章别在衣襟上,金属反光映在眼中,“希望沙阿能够说到做到,奥斯曼无法保护我们,伊朗是唯一的希望了。”
穆拉德点头,将地图卷起。月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条即将缠绕在一起的绳索。“三天后,我会在亚历山大港的码头等您的特使。”他起身时,目光扫过墙角那幅未完成的巴黎街景油画,“或许用不了多久,您就能亲眼看到真正的巴黎——不用再靠油画来想象。”
也许吧,不过伊斯梅尔此时更想看看巴格达的景色。哪怕不要这个位置,安心当个贵族也是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