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存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院子最里面。
那里摆着两把空荡荡的太师椅,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仿佛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端坐其上。
太师椅前,地面被画出一个巨大繁复的阵法。
那暗红色的线条并非朱砂,而是一粒粒微微颤动、尚未凝固的粘稠血珠,散发着新鲜的腥气。
每当唢呐声一响,那些血珠便同时颤动,仿佛在呼吸。
阵法核心,一对扭曲的阴阳符文正随着唢呐声节奏,一起一伏地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阵法边缘,摆着两碗堆尖的、泛着黑气的米饭,上面直挺挺地各插着一双乌木筷子,那是给亡魂享用的血食。
而在那脉动的阵法最中心,红光最盛处。
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年轻男子瘫坐着,他的眼角不断渗出细细的血丝,顺着面庞滑落,却没有一滴能落到地上,似乎都被阵法吞噬。
他套着一身宽大破旧、沾满污渍的红古式新郎服,胸前那朵腐烂的大红几乎要坠下来。
整个人像一具被强行塞进礼服、摆在阵中的空壳。
只有偶尔细微到极致的颤抖,才泄露出一丝残存的生机。
许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新郎官脸上。
尽管对方面容僵滞扭曲,被恐惧彻底侵蚀,但那五官轮廓……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凿穿!
他认识这个人。
是那个总在照相馆附近跑腿、因为送错件和他吵过两句、曾在深夜里拖着疲惫身躯与他擦肩而过的快递员,那个和他一样姓许的年轻人。
院落另一角,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低声争执。
一个沙哑着嗓子反复强调:“抬轿的钱要给够,本就是规矩!”
另一个是这场“婚礼”的筹备者咬牙压价:“四百太多了!三百八,已经不少!”
那讨价还价的声调竟透着几分市井气。
阿哲怔怔听着,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么大户人家,还在乎这二十块?”
许砚脸色沉下去,声音比空气还冷:“三百八,不是讨价还价,而是给新郎去鬼界的过路费。”
阿哲背脊骤然一凉,像被冰刀划过。
新郎那张映在诡异红光里的脸,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许砚在其中猛地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的“姓许”,同样被丢进鬼阵,成了一具笑话。
“怎么会……是他……”
许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破裂,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想吼出“这不关我的事”。
可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压抑的抽气。
所有犹豫和推脱被这冰冷的恐惧瞬间碾碎。
就在此时,唢呐声忽然噎住,像被人活活折断了管子,发出一声破碎的哀嚎后归于寂静。
那压抑的呜咽声也同步窒住,如同被一刀切断了声带。
极致的寂静猛地砸下来,真空般的死寂撕扯着耳膜,生出尖锐的鸣响。
院子里,所有低垂着头的鬼影宾客,在这一刻,所有鬼影的脖颈在同一刻咔咔作响地转动,动作整齐到毫无生气。
与此同时,所有鬼影的嘴巴在同一瞬间咧开,露出漆黑空洞的口腔,形成一个整齐划一、绝非活人能做出的“笑”。
法阵边缘的黑色线香,燃烧的烟雾骤然变得浓黑如墨,翻滚凝聚。
黑烟里隐约浮现出一袭嫁衣的裙摆,衣角拖曳间,仿佛染过血水,滴滴点点在地上盛开成殷红的“”。
一股冰冷至极的“视线”,穿透烟雾,落在了许砚身上。
冥婚,正主将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