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想再看晋王的脸色。
——因为他知道,今日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哪怕是站在对立阵营——
那个人,才是他真正愿意效忠的主君。
夜风猎猎,火光遮天,山林之间早已燃起冲天烈焰,如同一条吞噬天地的火龙,从三面高地汹涌而下,咆哮著奔向上南村!
火油顺势滴落,焚烧一切;草木化灰,风势灌谷,火势瞬间爆裂式蔓延!
山火之下,整座上南村已如烈焰地狱,村人惶恐,军士惊慌,火蛇漫捲,如同末日降临。
可就在这天崩地裂的一瞬——
一道黑影,逆火而行!
那是萧寧!
他一人持剑,战袍猎猎,在漫天火光中,如流星坠地般,笔直衝向火源!
“陛下——!”
“陛下你做什么!!”
“回来!那是山火——!!”
不论村中、山下还是侧畔,无数人惊呼、呼喊,甚至带著哭腔嘶吼!
可萧寧未曾回头,身影坚定如山,剑锋在手,毫无犹豫!
风啸雷鸣中,他纵身跃上山道,脚步稳若磐石,任风浪袭面,火舌如浪,却仿佛全被那一抹剑意隔绝在外!
山林震颤,万物哀鸣。
火光之下,他立於风火交匯之巔,双眼平静,面色如常。
忽然间,他缓缓抬剑。
“落剑山庄·绝学。”
“落剑式。”
声音轻如呢喃,却如晨钟暮鼓,震盪山谷!
下一刻——
他出剑了!
这一剑,无声,却震天!
剎那间,天地色变!
原本翻涌而下的火浪,如遭一股莫名伟力斩断,从中间撕裂,竟被生生压制!
一道银白剑光,从山巔直劈而下!
“轰!!!”
仿佛雷鸣轰顶!
剑气落下之际,天地间骤然一暗,所有的火光,都在这一剑下黯然失色!
那是一道如天河坠落般的剑痕,纵贯山岭,直切百丈!沿途火焰瞬间被压制、扑灭,甚至连滚滚山风也像被一剑斩断,硬生生停滯半刻!
无数人眼睁睁地看著,那肆虐狂卷的山火,就这么在一瞬间,被剑意镇压、削裂、崩解!
剑气之下,地动山摇!
数十里林地,剑痕斜斩,如天神降怒,犁出一条贯穿天地的裂缝!
这一幕,堪称神跡!
天与地,火与风,在这一剑下臣服!
哪怕远在数里之外的晋王与连战,也在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剑意!
连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是人间能有的剑术吗?”
晋王原本的大笑声,在这一剑之后,戛然而止!
他面色苍白,脸上惊骇交加,死死地盯著远处那抹在火海中如神祇般屹立的身影!
“他……他不是人!”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
而在山下,所有还未被火波吞噬的村人,此刻早已惊呆!
冰蝶、蒙尚元、小莲、卫清挽,全数屏息凝望著那一剑落下的方向!
他们目睹了一场奇蹟的诞生。
“这就是……夫君的剑?”
卫清挽失神低语,眼角泪痕未乾,脸上却布满光辉与敬仰。
小莲早已双手捂口,泪水不住地流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冰蝶缓缓跪地,颤声低语:“这是……帝剑。”
“是我大尧的……帝剑!!”
……
山火未灭,却再无勇气进逼一步。
萧寧立於山巔,剑锋垂地。
此刻,他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可怕的屏障!
不可动,不可越!
——陛下出剑,谁敢犯我疆域?
——哪怕是天火,也得退!
烈焰犹炽,余焰翻卷。
火势虽被撕裂一道巨大缝隙,却仍在山林间哀嚎挣扎,仿佛一头受伤却未死的巨兽,怒吼不休、奋力反扑。
夜色之中,山风再起,欲卷余焰重燃。
但山巔之上,那道黑袍身影依旧屹立不动,黑髮翻飞,长剑在手,衣袂如烈。
萧寧缓缓抬头,望著那仍未熄尽的火舌,神色平静至极。
风扑面而来,带著炙热的火气,灼人肌骨。
他缓缓举起手中剑。
剑未动,气已凝。
一缕缕剑意,从他周身缓缓升腾,宛若一道无形剑阵,於风中成形,隱隱震盪空气,连夜色都仿佛扭曲。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上南村的百姓、军士,冰蝶、小莲、卫清挽、蒙尚元,晋王、连战,以及密密麻麻尚未动身的晋州军,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全都看著那一道身影,看著那將拔未拔的一剑。
仿佛心神皆被他牢牢掌控!
下一息。
——出剑!
“落剑式。”
“——剑气!斩!”
萧寧低语,宛若喃喃,却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他一剑斩下!
“轰!!!!!”
天地轰鸣!
那一剑,不是锋芒凌厉的斩杀之势,而是一种——镇压!
没有飘渺,没有轻盈,没有流光,只有——重!
重若山岳!
重若神明!
那一剑斩出,仿佛连空间都颤抖了一瞬!
山下烈焰正欲捲土重来,山上火舌正欲扑村而下,但就在剑锋落下的一剎——
火光!消散!
不是倒退,不是衝击,而是——熄灭!
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將整片天地间最后的火种,生生捻灭!
山巔燃烧的干木、树皮、草丛,尽数化为炭黑,却再无一丝火光!
天地间,骤然陷入一股诡异的沉寂。
风停了。
火灭了。
连战鼓与吶喊,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呆呆望著山巔那一道尚未收剑的身影,脑海中,都是刚刚那一剑如天地落幕的景象!
卫清挽双手掩口,泪水再度无声而下。
小莲早已跌坐地上,眼眶通红,连哭都忘了。
冰蝶双拳紧握,死死盯著那道身影,喃喃低语:“他不是人,他是……剑神。”
蒙尚元老眼微颤,低声吐出一句:“神人也。”
而此刻,连远处敌营,也是一片死寂!
晋王麾下,那些尚未进攻的晋州军,皆屏住呼吸,看著那山巔的孤影,脸上写满惊骇与不可置信。
“这……真的是陛下?”
“一个人,一剑……灭了火?”
“那不是术法……那是剑意!是纯剑意!”
“你见过哪个皇帝,是这样的?”
“不是说他是个紈絝子弟吗?”
“这……是紈絝能做出来的事?”
“他若是紈絝,那我们算什么?!”
整个晋州军,仿佛被硬生生按下了暂停!
他们不是不想进攻。
而是,他们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一剑,不只是灭了山火,更是劈碎了他们的胆。
是彻底、毫无保留地將那个人——刻进了他们的心魂!
晋王原本怒火滔天,此刻也不由得身形微晃,死死抓住座前扶手,满脸苍白。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
连战望著他,眼神复杂至极,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
山火熄,剑意镇。
此战未终,却似已经——定胜负。
不是战术的胜,不是兵力的胜,是——“心”的胜!
一剑灭火,一剑折胆。
——这一夜,谁还能与他爭锋?
谁,还敢进攻?
……
夜色如墨,风势渐狂,火光映红了山巔。
“点燃村口!三面火起不够,那就四面焚烧!”
晋王萧晋站在临时高台之上,披风猎猎作响,双目中已无一丝理智可言,只有癲狂与愤怒。
“让他们烧!烧死他们!一个不留!”
“烧不尽这个村子,我便与你们一同葬身火海!”
话音未落,怒吼已传遍四野。
山巔之上,数十名军士手持火油罐与火箭,伴隨晋王的命令,四面八方的点火信號接连升起。
连战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看著风中燃烧的旌旗与兵士被烈火映红的脸庞,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块无形巨石死死压住。
“王爷……现在起火,不但烧敌,恐怕也烧自己。”
连战仍试图劝阻,“风势转急,这样下去,咱们整个中军也可能被困其中。”
“闭嘴!”晋王猛然回头,目光阴鷙,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狼。
“你现在是想当什么?忠义仁將?大义之人?”他冷冷笑道。
“连战,別忘了你是谁!你是我的人,是叛军的主將,不是史书上的圣贤!”
“现在,给我干活,不要教我怎么保命!我告诉你——这场仗,我若输了,你、我,全得死!但若成了,我们就能突围,能东山再起!”
“要突围,就得烧!要活下去,就得让他们先死!”
“点火!点火!!!”
话落,晋王亲自抽出马鞭,指向前方。
火箭雨破空而起,带著尖啸的破风声划过夜空。
火油顺山势自高而下,伴隨著熊熊烈焰,朝上南村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仿佛要將整个村庄吞没!
这场焚烧,不再是战术,不再是战略,已经是疯狂的赌命,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自毁。
连战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被点燃的山坡,听著风声呼啸中火势的咆哮。
他眼中的光,终於黯淡了下来。
“这是在……屠杀自己的兵。”
这一刻,他终於看透了——晋王要的,从来就不是胜利。
是报復,是毁灭,是——陪葬。
他看了一眼下方依旧在奋战、依旧守在村口的那一道孤影,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
是愧疚,是迷惘,是震撼。
同样是主帅。
一个人在烈火之前,孤身一剑,守护万军。
另一个却点火焚地,焚的是敌人,亦是自己人。
连战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守军的眼神从未退缩。
那不是因为他们更勇。
而是因为——那个人,站在了他们前面。
他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看著火蛇翻卷,风势疯长,火焰倒灌,整个上南村四面皆燃!
——而那一道身影,依旧屹立在风中。
这不是战术较量。
这是,信念与疯狂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