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乌云翻涌,笼罩著整座平阳城。
风声呼啸,捲起尘沙,拍打在城墙之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城头上,赵烈缓步而行,盯著不远处疾步赶来的探子,心口已经涌起不祥的预感。
探子扑倒在地,浑身是尘土,眼神中满是惶急与惊悚。
“將军!”他急声稟告,嗓音因长途疾奔而沙哑,“敌军大营已经完成了休整!粮草輜重源源而至,三日之內,最快三日,叛军就会压到平阳城下!”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赵烈眼眸一沉,整个人的身形仿佛僵在风中。
他盯著探子,片刻未语,眼神深处闪烁著一丝复杂的光。
三日。
三日之內,叛军就会兵临城下。
平阳这座城池,没有天险可守,没有险关可依。若真让敌军压境,凭眼下这支残破的兵马,又如何抵御?
赵烈闭了闭眼,胸口仿佛被重石压著。
探子低头不敢再言,只是伏在地上,等著他的吩咐。
赵烈摆手,声音低沉:“下去吧,严密盯守敌军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探子连连领命,退下去时,脚步还有些发虚。
——
城头上,只余赵烈一人。
风声猎猎,吹得他盔甲生寒。
他抬眼望向北方,夜幕深沉,遥遥的黑暗之中,仿佛已经能看到那支庞大军势的影子。
三十万大军。
三日之內,就会踏破这座孤城。
赵烈的手,死死扣在城墙冰冷的石砖上,指节泛白。
他知道,情况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
回到將军府时,府內灯火昏黄,氤氳著药香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沈铁崖依旧昏迷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口起伏微弱,呼吸时断时续。
赵烈站在榻前,久久凝视著这位主帅。
几日来,郎中接连诊治,却都摇头嘆息。
药材难寻,病势难缓。
今日去寻药的人,还没有回来。
这意味著,他们或许找不到任何救命的方子。
赵烈心头涌起阵阵苦涩,像是刀割。
他缓缓跪坐在榻前,伸手替沈铁崖整理被褥,低声道:“主帅,您一定要撑住啊。”
他的声音,哽在喉中,几乎说不下去。
——
夜色愈深,城中的局势愈乱。
巷道之间,不时能听到百姓推车带著老小逃难的声音。
有人哭喊,有人呼唤亲人,有人哀嚎。
街头巷尾,杂乱无章,惊恐与绝望瀰漫整个城池。
赵烈一路走过,见到百姓背井离乡,抱著襁褓的婴儿,推著残破的车輦,眼中满是泪光。
他的心口,像被利刃割开。
这一刻,他终於明白了。
——退与守,不仅仅是军阵的抉择。
背后,是无数百姓的性命。
若立刻撤退,平阳城必定顷刻沦陷。百姓还未来得及逃出,就会被屠戮殆尽。
可若死守,凭残军之力,最终也不过是一城殉葬。
赵烈的脚步,沉重无比。
他在街角驻足,看著几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大人身后,衣衫襤褸,脸上写满恐惧。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逐渐坚定。
——
回到府中,他久久不能合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铁崖的身影。
那日,在燕门之上,沈铁崖寧死不退。
那种身影,如山一般佇立在敌军之前,誓死守护大尧疆土。
即便重伤濒死,依旧不愿后退一步。
赵烈缓缓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忽然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
退,容易。
一声令下,残军立刻能突围而去。
可那样,城中百姓便註定葬身兵锋。
守,必死。
但哪怕多守一天,哪怕只是一日,也能为逃难的百姓多换一分生机。
赵烈抬头,眼眸中燃起炽烈的光。
“主帅。”
他低声喃喃,语气坚定:“属下明白了。”
“我等既是大尧军人,守的不是一座城,而是这些百姓。”
“哪怕最终难逃一死,我也要守下去!”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出府门,眼神中再无迷惘,只有决绝。
——
翌日清晨,城中依旧混乱。
但在城头,赵烈亲自披甲,立於阵前。
他走过一列列军士,那些士兵眼中早已疲惫,心神涣散。
可当他们望见赵烈坚毅的神情,却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赵烈沉声开口,声音滚雷般传遍城头。
“诸位!”
“敌军將至,城池危殆!”
“我等或许难逃一死,可只要我等尚在,便不能让百姓无辜死在城下!”
“燕门虽亡,可我等之心,不可亡!”
军士们眼神一震,原本涣散的眸光,渐渐聚拢出一丝火焰。
赵烈抽刀出鞘,刀锋映照朝阳,寒光四射。
“此城一日不破,百姓便多一日逃生之机!”
“所以!”
他大喝一声,声震长空:“纵死,亦守!”
军士们齐声吶喊,声音震动城墙。
“纵死!亦守!”
那声音,匯成洪流,衝击著每一个人的心口。
赵烈望著这些残兵,心头一震,泪意涌动,却硬生生压下。
他明白,他们或许只是暂时被他的气势鼓舞。
可只要能多守一日,哪怕是燃尽最后的血与骨,也值了。
——
黄昏时分,城门大开,百姓依旧不断逃出。
赵烈立在高处,目光注视著那一条条拥挤的道路。
他的心口,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他与这城中残军的命运,早已註定。
可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终於找到了答案。
——守。
哪怕是死,也要守。
因为他们背后,是无数的百姓。
——
夜幕渐渐笼罩,风声再次呜咽。
赵烈独自立在城头,手按刀柄,望向北方黑沉沉的天际。
他知道,那片黑暗之中,正有一头吞噬天地的猛兽,缓缓逼近。
三日。
或许,只剩下最后的三日了。
他心口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
“主帅。”
赵烈在心中低声喃喃,眼神凌厉:“您用生命守护了燕门,我也必守住平阳。”
“纵死不悔!”
夜色深沉,平阳城的北门外,风卷残沙,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赵烈方才巡视完一圈城防,正欲回营,忽然听得外头有一阵嘈杂声。火把摇晃,一队人影簇拥著往城门而来。领头的三人,他一眼便认出——韩守义、杜崇武、梁敬宗。
这三人各自带著几十名亲信军士,衣甲不整,神色惶急,竟是径直来寻他。
“赵將军!”韩守义拱了拱手,却带著几分逼迫之意,“话不多说,今夜我们要带弟兄们出城。你赵將军要在这平阳拼死,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杜崇武也隨声附和,声音粗哑,带著怨气:
“对!燕门都守不住,沈大將军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平阳城哪有什么险可守?三十万叛军一压上来,这里就是个大坑。赵將军,你要硬撑著等死,我们可不认!”
梁敬宗冷笑一声,眼神阴沉,话更刺耳:
“赵將军,你若真有忠义,尽可以独自守到最后。可別拉著我们和弟兄们陪葬。咱们都一样是將门出身,可谁也没说一定要做冤死鬼。”
话音一落,跟隨在三人身后的军士们骚动起来,低声附和。有人攥紧了兵器,有人咬牙切齿,更多的则是眼神闪烁,不安与惶惧交织。
赵烈心头一沉。
这三人果然还是跳了出来。
他压下胸中怒火,冷冷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有力:“你们说要走,走去哪?城外?你们真以为叛军会留你们活路?三十万大军铺天盖地,你们这点人马衝出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韩守义脸色微变,但很快狡辩:“总比困在这里坐以待毙强!我们弟兄们还能找条生路,说不定还能混回南边去!”
杜崇武跟著嚷嚷:“没错!赵將军你若真有本事,儘管在这儿拼命,可別拦著我们!”
赵烈目光一厉,声音如雷:“混帐!你们真当自己能逃?今夜你们若强行离城,城门一开,敌军探子若在暗处盯著,岂不是立刻察觉我军內乱?到时三十万大军立刻压城,不但你们活不了,整个平阳城的百姓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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