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一条,仿佛早已安排妥当的顺序。
一笔一笔,写得明明白白,乾乾净净,无法辩驳。
可在这些功劳中——
沈铁崖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赵烈的名字,更是连只字都没有提及。
赵烈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浑身颤抖,双目死死盯著蒙尚元,额角的青筋一条条暴起。
他几乎要衝上去,把那功过簿从桌案上夺过来,撕得粉碎!
可蒙尚元的声音,仍旧冷然,仿佛没有察觉帐內的暗流汹涌。
他最后一句,字字如刀:
“如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一片无法形容的静止。
无数人愣在那里,呼吸都停滯了。
“如上?”
赵烈的耳边只余下这两个字,不断迴响,像是魔音般迴荡不止。
没有了。
没有他。
没有主帅。
没有他们这一路兄弟拼死拼活的功劳!
他整个人僵立原地,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彻底打懵了!
眼神呆滯,嘴唇微微颤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怎么会……”
赵烈喉咙像是被堵住,眼眶猛地泛红,心口一阵阵抽搐。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
拼死守城的是沈铁崖!
血流满地的是自己这些兄弟!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的名字连一个字都没有?!
赵烈浑身发冷,心口却像是燃著火,胸腔里翻滚的血气冲得他几乎窒息。
他眼神死死盯著蒙尚元,盯著那捲功过簿,盯著周围那些得意的面孔。
可最终,他整个人只是怔怔站著,一动不动。
呆滯,迷惘,不可置信。
就像是整颗心被人狠狠摔碎,却还在本能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质问,却连言语都堵在喉咙里。
这一刻,赵烈整个人彻底僵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混乱之中。
大帐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蒙尚元的那句“如上”,像是一块千斤巨石,压得整个营幕都透不过气来。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
赵烈呆立片刻,眼神茫然,脑中一片轰鸣。
可隨即,他胸口的热血猛地翻腾,灼烧得他几乎要炸裂。
“不对!”
“不可能!”
他心中咆哮,血液如火,灼痛著每一根神经。
下一瞬,他整个人猛地回过神来,眼眸骤然睁大,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烈火点燃!
怒火,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
“放他娘的狗屁!!!”
赵烈的怒吼,骤然震盪大帐!
声如雷霆,带著撕裂胸腔的狂烈!
剎那间,无数人被嚇得心头一颤,目光齐齐看向他。
火光下,他满脸涨红,青筋暴起,双眼血红,宛如一头怒极的猛兽!
他一步踏出,指著案前的功过簿,怒声狂喝:
“守城的是谁?!拼死守城的是谁?!”
“是沈主帅!!!”
“他至今还躺在病榻之上,血未乾、伤未愈!他是为了百姓,为了兄弟们,拼死在城头!他拖著伤体,硬是撑下了那几日生死!”
赵烈浑身颤抖,吼声震得火焰狂跳!
“你们说韩守义?!说梁敬宗?!放屁!!!”
“他们除了逃跑,还做过什么?!”
“当日敌军如潮,若不是沈主帅死死扛住,北境早已失陷!若不是他拼出血肉之躯,百姓们如何能有半刻逃亡的机会?!”
他一步步逼近,声声如雷,每一个字都带著燃烧的怒火。
“我赵烈可以不要军功!!!”
“这些年,我从不与人爭,也从不计较!可沈主帅不行!!!”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声音在大帐之中震盪不休。
“他拼了命,流了血,受了伤!他將自己的性命压在北境的刀锋之上!”
“如今他躺在病榻之上,命悬一线!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抹去他的功劳?!”
他怒吼著,声音嘶哑,却仍旧贯穿整个大营!
“我赵烈,不为自己求功!可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主帅死不瞑目!!!”
“这份功劳,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轰!
全帐震动!
无数双眼睛看向赵烈,神情错愕,心神动盪!
可就在此时——
“放肆!!!”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韩守义骤然起身,双眼森冷,盯著赵烈。
“赵烈,你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小小都尉,竟敢当眾辱骂?!这是军功册,这是天子近卫,这是蒙大人亲自主持的功过之事!”
他的声音尖锐而冷厉,如刀般直劈赵烈的胸口!
“你平日里不尊我等,以下犯上,我们看在沈铁崖的面子上,不与计较!”
“可今日你竟敢对蒙大人如此无礼?!你这是何居心?!”
韩守义眼神森然,声音冷若寒铁,字字如刀。
“还有那沈铁崖!”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声音陡然拔高:
“他除了贪生怕死和逃跑,还会干什么?!”
轰!
这句话一落,整个大帐瞬间炸开!
“什么?!”
“沈主帅……贪生怕死?!”
不少將士脸色骤变,眼神震怒,却又被韩守义那句“蒙大人”压得不敢轻举妄动。
赵烈整个人一震,仿佛被人重重砸了一锤!
他死死瞪著韩守义,双眼血红,胸口剧烈起伏。
“你敢污衊主帅?!你敢!!!”
他怒吼著,浑身颤抖,几乎要拔刀相向!
可韩守义却冷冷一笑,声音冷得刺骨:
“赵烈,你自己说,军功簿是何人执笔?!”
“齐书志!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齐书志!”
“莫非,你还敢说,是他作了假?!”
“军中军功,岂能作假?!岂能诬陷?!此乃铁律!”
韩守义冷冷一笑,眼神如刀。
“赵烈,你要怀疑?你要否认?呵……那你就是在质疑蒙大人,在质疑军律!”
这一瞬间,赵烈心头猛地一震!
是啊……
军功簿,岂能作假?!
这是铁律,这是军中至高无上的根本!
可他胸口的怒火,却怎么也平息不下。
他死死咬牙,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目光在眾人之间游走,最终,骤然定格!
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齐书志!
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在火光下显得说不出的沉默与冷漠。
赵烈心头陡然一震,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揪住!
“齐书志……是你!”
他呼吸急促,心口剧烈抽搐,脑中轰然炸响!
昨夜自己曾將心底的期望倾诉给他,誓言託付……
可如今,功过簿里,却偏偏没有半个字落在主帅与自己这边!
这意味著什么?!
难道……
他被收买了?!
他与韩守义等人,同流合污?!
赵烈双眼血红,死死盯著齐书志,胸腔里的怒火与痛苦翻滚咆哮!
那一刻,他终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是蒙尚元,不是韩守义……
而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他喉咙发紧,声音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齐书志……你……”
他双拳死死攥著,浑身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窟,却又被火焰灼烧。
那一刻,他心底唯一的信任,仿佛轰然崩塌!
轰!
怒火终於彻底烧穿了赵烈的理智!
他胸膛起伏如擂鼓,眼眶血红,满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下一瞬,他猛地咬牙,手臂一抖!
“鏘——!”
长剑出鞘!
寒光陡然迸发,刺破大帐之中的火光,犹如一道冷厉的闪电!
全场瞬间死寂!
“赵都尉——!!!”
无数人脸色大变!
有人惊呼出声,有人下意识后退,更多人满脸惊惧,手掌都颤抖了起来。
在军中,拔剑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大帐之中,当著天子近卫、当著主官的面拔剑,那简直就是触犯大忌!
这是大逆!
这是死罪!
可赵烈此刻,早已顾不得这些!
怒火已经彻底灼瞎了他的眼!
他胸口翻腾的血与恨,化为唯一的念头——
杀!
“齐书志!!!”
他怒吼一声,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猛虎扑出,手中长剑直直对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劈去!
“啊——!!”
大帐之中,无数人惊呼,顿时乱作一团!
“快拦住!!”
“赵都尉疯了!”
“不可胡来啊!!”
赵烈身边的亲隨嚇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死死拉扯,可哪拦得住?
赵烈浑身劲力爆发,仿佛一头怒极的野兽,冲势不可遏止!
眼看寒光逼近,帐內气氛紧绷到极点!
可就在此时——
齐书志忽然动了。
他没有闪躲,没有退缩,反而猛地站直了身子。
胸口一挺,眼神复杂,却又透出一抹哀伤与决绝。
他张开双臂,直直迎向剑锋!
“都不要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