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轻轻点了点头,期期艾艾地问道:“你可以带我出去吗?我想跟着你。”
李忘情微微沉默了一下,道:“帮我个忙,我就?答应你,跟我来。”
她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指着那窄小的藤萝缝隙。
“带着我的剑,爬过去。”
小孩犹豫:“那边……那边是母藤的囚牢,镇压着一个邪神?,如果让祂跑出去,那外面就?会遭殃的。你为什么要过去,难道……你是想救他?”
“也说不定,我是?想趁他被镇压着,杀了他呢?”李忘情不置可否,“快去,我对你们这些死壤圣子没有半点好感,别让我改变主意。”
小孩满脸委屈地接过李忘情手上沉重的锈剑,一步三回头地从缝隙里艰难地爬过去。
缝隙极窄,进?去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直到眼前光芒大亮,一座由巨兽骸骨做成的巨大囚牢出现在眼前,小孩才放下锈剑,回过头贴在缝隙间,朝那头喊道——
“大姐姐,你可以过来了!”
“我在这儿。”
小孩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李忘情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刚才放下锈剑的地方。
“看?什么看?,你要真是?死壤圣子的话,那位保姆大祭司应该教过你,剑修修到极致,本命剑之所在,就?是?身之所在。”
在这里李忘情没敢擅动灵力,果不其然,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不会惊醒死壤母藤。
她说完,径直走向骸骨牢笼,那些森然的白骨间,无形的障壁严密封锁着,其骨骸的表面上?,李忘情看?到了来自死壤、御龙京……甚至行云宗的阵法刻印。
很显然,几千年来,这座囚牢曾被无数次刻印加固,而里面……
“滋啦”一声雷击响动,李忘情的视线被牢笼里的存在牢牢吸引,以至于手掌被禁制烧坏,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错的,他在这里,或者说,祂就?在这里。
那是?一头沉静睡卧的雪白巨鹿,皮毛晶亮,闪烁的幽微柔光,是?一个个细小到无法辨认的字符,头上?的鹿角如同树枝一样蔓伸至虚无之处……而让人倍感惊怖的是?,它只有一半。
随着李忘情艰难地绕着这巨大的囚笼走动,她看?见了另一边,死壤母藤的藤萝张开獠牙,撕开了雪鹿的腹腔,贪婪地汲取着金色的血滴,那些血流落在沙子里,百年前年,网一样覆盖在牢笼的地面。
“千百年来,你一直……在被他们吞噬吗?”
李忘情艰涩地喃喃着,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他为洪炉界招来天外的灾祸,也是?因为……恨吗?
指尖微颤,锈剑发出哀鸣。李忘情想做些什么时,袖子又被那小孩拉动。
“我们快走吧,母藤要醒了。”穿着破烂麻布的孩子有些惊惧地贴在她腿边,“祂每次醒来进?食时,都顾不上?别的,咱们可以趁机离开。”
李忘情没有动,她执剑而立,道:“除了可以趁机离开,也可以趁机杀了祂。”
“啊?”
“你如果害怕,可以到我袖子里躲一会儿。”
“我、我不躲。”小孩说道,“反正出不去也会被吃,我、我可以像刚才那样帮你!”
“这样啊。”李忘情想了想,手指捏在锈剑边,随着清脆的一声崩响,拇指大小的锈剑碎片被她轻而易举地掰了下来,交到了诧异的小孩手里。“想干活还不容易,你是?死壤母藤生?的,那就?从死藤里游进?去,把这片碎片送到那头鹿的腹腔里,我有用处。”
小孩在原地沉默了一下,捧着那碎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进?去?”
“我不知道啊,这不是?你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吗?”李忘情斜着眼睛道,“抱歉了,我有个朋友来自苏息狱海,对死壤的一切,我都很难抱有善意。”
唐呼噜以自己?的一切修为作代?价,获得了以凡人的身份轮回于山阳国的历史中,在此?期间,她偶尔想起?自己?的过往,没少向李忘情抱怨过苏息狱海。
——“如果火陨天灾能修仙,只要往母藤的地盘上?砸几百年,功德都够它飞升了。”
小孩抬头凝望着李忘情,开口问道:“那我要是?死了的话,你会为我难过吗?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叫什么。”
“这不重要。”李忘情的目光逡巡着四周,眼底的凝重一点点爬上?来,“听着,死壤母藤虽然吞噬大地,屠戮无数,但?同时也是?洪炉界的根基,它一死洪炉界也就?完了。如果想阻止它继续扩张死壤,就?必须给荼十九的夺舍创造时机。”
在轩辕九襄的记载中,三尊里的死壤母藤力量最为强大,但?祂的灵智却如野兽一般,常年被饥饿裹挟,很少清醒。
“等下祂醒来,我会在外部吸引、激怒祂,你便趁机到里面去,用我给你的燬铁碎片,斩断那些附着在……附着在这邪神?身上?的束缚。”
死藤扎根在其骸骨上?,通过这囚牢,不断夺取力量,恐怕从洪炉界创界之处,他都一直在遭遇这样的酷刑。
“……你就?不怕我不去?”小孩问道。
“箭在弦上?,进?则生?,退则死。”李忘情弯腰朝他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孩蓬乱的头发,“不要想太多,我爱的人教过我,当你学会省下辩经?的功夫,就?能种下更多新的禾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