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她来到这里,她想证明自己并非一件可供摆上赌局的死物,有和祂平等?对话的权利。
平等??
祂陡然意?识到,从收下锈剑的瞬间,李忘情的陷阱就已经对他张开了——她刻意?剥掉自己?身上一切可称量的利益,只为让祂正视于她作为人的意?志。
她赌得只剩下她一无所有的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障月用?任何作弊的手段,都等?同于承认这种“平等?”。
有那么一瞬间,障月感到了一抹陌生的慌乱。
祂那机括般的五指深处,密集的齿轮开始异常旋转,衣袍上星辰般的字符流转不息。
从祂诞生?以来,直到登上天幕背后,掌控法则,罕有这样的狼狈。
因为这意?味着,这已经不是一场祂所必赢的狩猎了。
障月几?乎感?到一种不可控制的亢奋,祂沉迷于一切挑战陈规、蔑视权威的事物,在祂眼里,此刻李忘情那无声的挑衅目光极美,美到祂恨不能掀翻赌桌,珍藏起来。
“你可真让我惊喜……剩下的日子,别让我等?太久。”
…………
御龙京。
早在天地异动之时,御龙京的大阵就已经封闭起来,人们等?着这里的主宰给?他?们引导方?向,但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仿佛盘踞在此的已经是一具被掏空了的尸体。
直到这一日,月自西天而上,所有的剑修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那诡异的月亮。
“夫君?”“师妹?”“母亲?”……
不同的疑惑之声中,剑修们的本命剑皆不受控制地从鞘中飞出,有的甚至在离开主人不到三尺,就化作了一泓飞向天穹的铁水。
紧接着,那些失去本命剑的人瞬间就化作飞灰。
有人试图攻击那一轮古怪的明月,却根本无法靠近,直到御龙京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愤怒——
“月华炼天术!”
这声音不再?避着所有人,而是响彻整个燃角风原。
“月华炼天术?那是什么?”御龙京的二太子,正在闭关中的简明言也被这惊世变故惊出,问向身边的长老。
长老面带恐惧地解释:“相传,刑天师是万剑之祖,世上所有剑器出世,都带有他?一抹神念,而月华炼天术,就是将一切剑器收归本源,一旦发?动,除非燃尽施术者的魂火,绝无可能停止,其产生?的铸剑之火,足以炼化一片星河!”
说着,周围的长老都惊恐万状地看向简明言,和他?手里的剑。
作为太上侯的儿子,他?也是一名?剑修。
龙影从御龙京冲出,撕破虚空,瞬息来到了那轮明月前,却被一个人影抬手一指,当?即龙鳞溃散。
“澹台烛夜,你疯了?!”
澹台烛夜一向古井无波,但此时声音里却含着一丝疯狂。
“此界剑器,本就为我所造,如今只不过是收回而已。”
“你已经看到了!猎神之战已经失败,洪炉界不过神明玩物!”
“这就是你我所求的不同,你要保住洪炉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而我想看到的,是凡人之力,是否能让神明流血。”
“你就这么不惜杀了所有人,只为李忘情那一口废剑?”
“她骗不了我,我从她的剑锋上,嗅见了神的伤口。”
澹台烛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直觉,李忘情的剑没有折断,哪怕她彻底剥离掉了自己?的力量。
最?疯狂的铸剑师,穷极一生?都在找那么一丝弑神的可能,现在,他?离那个目标无比靠近……所以,更?是需要赌上一切。
“简祚,你的神源已被不法天平收回,如今也只不过是个败者,哪怕耗尽所有,御龙京中所有的剑器也保不住,何必做此无用?功?”
他?是一条老龙了,指爪不再?锐利,嘶吼也显得?虚弱,更?重要的是,在那场和神明的游戏中,他?道心已折。
面对曾经同道者的沉默,澹台烛夜丝毫不留情面,他?的言语里带上了大道之音的蛊惑。
“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你的懦弱之处,没有称王的担当?,只敢自号太上侯,莫说轩辕九襄,连死壤母藤都比你坚定。”
“与你联手,只是需要一个压制死壤母藤的助力,如今你道心破灭,倒不如……”
“以尔残躯,为我柴薪。”
残忍至极的话语中,太上侯无一言以对,与此同时,澹台烛夜的月华宛如巨大的蚕茧,丝丝缕缕的茧丝宛如饮血的虫豸一般刺入太上侯,好似要将其的毕生?修为吞噬殆尽。
“若不以天地相争,还是修士吗……”
混沌之中,太上侯突兀地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蛟相。
她到底是如何在得?知了天地真相之后,还没有道心崩溃的呢?甚至还有抗争之心。
或许在最?初,见证了那天幕背后的寰宇伟力时,自己?就和他?们是不同的。
死壤母藤看见的是贪婪,澹台烛夜看见的挑战,而自己?……自己?是畏惧。
现在,终于到了那个时刻。
简祚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一道剑气扫过,微弱、细小,但却气势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