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羊肉胡同深处，夜色如墨汁般浓稠。

赵远明踏著土路上那薄薄的冰霜回到了土坯房前。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唯有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停在门前，赵远明並没有立刻掏出钥匙。

只见他目光无声地扫过门板、门槛、以及门框边缘那些细微的角落。

门楣上方，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那是他出门前用特製的鱼胶粘在门框內侧高处的“髮丝警戒线”，位置刁钻，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

可此刻那根细若游丝的线断了。

然赵远明的眼神並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心跳微微沉了一分。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铁片钥匙，插入锁孔。

开锁的动作流畅自然，但在钥匙转动锁芯的瞬间，他手腕极其轻微地左右各抖了一下。

锁开了。

他用手摸了摸钥匙前端，然后放到鼻子前闻闻。

这是烟油的味道。

推门而入，屋內一片漆黑。

赵远明没有点灯，在黑暗中他径直走向靠窗的书桌，並伸出手指精准地摸到了书桌右侧第二个抽屉的铜环拉手。

他並没有拉开抽屉，而是用指尖在拉手下方一个极其隱蔽的微小凹陷处轻轻一按。

那是他用牛筋和机括控制的“无声簧片”。

如果抽屉被拉开过，簧片復位的声音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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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抽屉被拉开，他指尖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震动感。

不是正常復位时那种流畅的“嗒”，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嚓”。

有人动过抽屉。

赵远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髮丝线、门閂烟油印、抽屉机括，三重警戒全部被触发。

有人趁他不在，潜入了这里，而且来人绝非普通毛贼。

普通毛贼不会如此仔细地翻找，更不会费心去试图復原家里的东西。

不过他脸上没有慌乱，多年的谨慎和身处乱世的本能，让他迅速就做出了决断。

只见赵远明转身走向土炕的方向，蹲下身移开几个看似隨意摆放的陶罐，露出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他的手指在凹陷处边缘几个特定的位置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咔噠。”

一声机括弹动声在墙角响起。

只见一块偽装成土坯的活板门向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

这是他耗费数月时间，利用炕洞和废弃的老鼠洞改造的，从这里出去可以通往屋后一条早已乾涸废弃的渗水沟。

赵远明並没有马上离开，只见他迅速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套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青色旧道袍和一顶小帽。

之后又抱过一捆相对乾燥的柴草。

他將道袍和小帽穿戴在柴草捆上，做成一个粗糙的人形，然后將其安置在书桌前那把破旧的椅子上。

位置，正好背对著窗户。

从窗外看进来，只能看到一个伏案读书的“人”影。

接著他拿起书桌上那盏盛著半凝固灯油的陶製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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