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瞳孔骤缩,果然是为此人!
很久之前他便知范永斗私通建虏,尤其是前几日在詔狱不远,建虏的黑狼卫竟出动十余人,欲劫范永斗。
再加上李若璉对此人看押的极严,就连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探查不到。
从这些骆养性就可以推断这个范永斗极其重要,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建虏。
念及此,骆养性脸上却露出极度为难的神色。
“范永斗?”
“他如今被关在詔狱最深处『天』字重囚室,由李若璉的净军精锐十二个时辰轮番看守,杀他,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灰衣人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指挥使执掌锦衣卫,詔狱亦是您的地盘,纵然是龙潭虎穴,也总有缝隙可寻。”
“当然这事成与不成,皆看天意,我家主人说了,只要指挥使肯尽力一试,这金矿图便是您的。”
“若成,日后更有厚报;若不成…也无妨,权当结个善缘。”
密室陷入短暂的死寂。
烛火跳跃,將骆养性阴晴不定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杀范永斗,风险极大,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復。
可不做眼前这条退路就彻底断了,而且这些建虏暗桩如同附骨之蛆,知晓他太多秘密…
骆养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开口:
“范永斗之事…本官会斟酌的,但眼下本官也有一桩难事,需借贵方之力。”
灰衣人微微挑眉:“指挥使请讲。”
骆养性站起身,走到密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旁。
打开箱子,他从里面捧出一个散发著浓烈土腥气的木盒。
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著五十锭官银,银锭底部赫然鏨刻著清晰的铭文——“崇禎十年太仓賑”。
灰衣人看著这些银锭,眼神第一次有了细微的变化。
骆养性拿起一锭银子,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弧度:
“定国公徐允禎,本官奉旨查他三日,可这老狐狸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连条像样的尾巴都抓不著。”
“皇帝那里需要他的罪证,要是没有,本官交不了差。”
他抬眼,盯住眼前的灰衣人:
“贵方神通广大,既能悄无声息找到我这间密室,那本官要你们在明日天亮之前,將这箱崇禎十年太仓賑灾银原封不动地送进定国公府的內库。”
灰衣人看著那箱賑灾银,又看了看骆养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嫁祸之意,沉默了片刻。
隨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微笑:
“定国公府,內库,崇禎十年的賑灾银……指挥使好手段,此事不难。”
他重新捲起那张金矿羊皮图,轻轻推到骆养性面前。
“此图,权作定金,这賑灾银子晚些时候会有人来取,银入徐府內库之时,便是你我约定达成之际,至於范永斗…静候指挥使佳音。”
说完,灰衣人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退到石门边,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
骆养性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低头看著小几上那捲用油布包裹的金矿图,又看了看那箱崇禎十年太仓賑灾银。
其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一片深沉的阴霾。
“骆五。”骆养性声音沙哑地开口。
“属下在。”
“把骆九带下去,灌碗安神汤,让他把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骆养性眼中寒光一闪。
“还有把图收好,然后去把『影子』给我叫来,记住只叫他一人。”
“是。”
骆五心中一凛,知道大人要动用那支最隱秘的死士力量。
不过他不敢多问,扶起瘫软的骆九迅速退出密室。
密室內,再次只剩下骆养性一人。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拿起酒壶,將剩下的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著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浓的寒意。
窗外,夜色如墨。
一只夜梟发出悽厉的啼叫,划破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