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斯蒂娜动手之前,那人又嚎叫了几声:“你不认识我没关係,我认识你不就好了?都是巴勃罗学长的朋友,干啥弄得那么生分?”
巴勃罗学长?李林愣住了,没想到他能在这里听到巴勃罗先生的名字。
他扭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张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脸。年轻人嘴唇上留著没刮乾净的胡茬,五官线条硬朗,不知是不是错觉,神態透出轻慢与自信。发色与瞳色相同,皆是充满侵略性的红。酒红色西装外套如披风般敞著,內搭黑色衬衫缀有金色系带,整个人锐利如把出鞘的剑。
不止如此,李林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他腰侧西装下的某处起伏——那是刀柄的轮廓!
即使缠绕刀柄的布条与西装顏色相近,但布料质地带来的反光差异依然暴露了它的存在。
“雷亨顿·吉尼塞,你的二年级学长,也是巴勃罗学长的好学弟。”雷亨顿从自己的西装內侧中翻出学生证,递给李林。他说,“咱们学院还是蛮大的,他怕你迷路,就派我来接你。”
这时候李林才看到雷亨顿的手上也有块牌子,上面的字跡歪七扭八,像是没读过书的人写出来的,但勉强也能看出那是“李林”两个字。
“不是谎言。”克里斯蒂娜站在李林的身边,她和蒙格玛丽居高临下地瞥了雷亨顿一眼,心里有些不满。
“我老早就想问了,这是哪位啊?巴勃罗学长没跟我说过你身边还跟著这根……嘶,老长棍麵包啊?”雷亨顿被笼罩在克里斯蒂娜投下的阴影中。
“李林的朋友,也是准备入学的新生。”克里斯蒂娜不动声色地走到李林和雷亨顿的中间,把两人隔开。
“哦哦,那感情好啊,一下带一双啊!”雷亨特笑了下,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三支烟递过去。
李林和克里斯蒂娜都拒绝了,他们怪异地看著雷亨顿,没想到这位学长递的烟居然连蒙格玛丽都有一份。
“雷亨顿,你在校门口大吵大闹,是又要准备闹事了是么?”说话的人穿著身黑色的西装,修身挺拔,领口处绣著银色的细边,同为银色的衣扣排列整齐,左胸上佩戴著刺绣的校徽,图案是一座城市的两个侧面。
他看著雷亨顿,“你们这种来自下城区的贱——吉尼塞人,真是没有一天消停的。学院没给你发校服?还穿著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
“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林问雷亨顿。
“麻烦的人来嘍。贵族派系的二年级学生科斯,新学期刚当上负责礼仪风纪的委员,专管礼仪这块,最喜欢给人套刻板印象,专挑平民派系学生的刺。”雷亨顿吹了声口哨示意別担心,“最近不是新生入学么?估计准备拿我开刀,在自己派系的新生面前一波存在感,算是为了给前途铺路。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软脚虾。”
雷亨顿对科斯满不在意地说,“我校服拿去洗了。”
“拿去洗,那又怎么了?”科斯冷笑,“湿衣服难道不能穿吗?难道在你看来,维护维伦塔尔施法者学院的荣誉比不上穿得舒適?”
衣著光鲜的贵族新生们听到科斯这么说,心知有好戏可看,纷纷饶有兴致地驻足观望,在如今维伦塔尔的贵族圈中,鄙视平民算得上是一种政治正確。
来自维伦塔尔外、尚不明就里的平民新生们则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哪来那么大的矛盾,却也纷纷停下脚步,目光在科斯和雷亨顿之间逡巡。
“咋的,那你的借我穿两天唄?”雷亨顿斜著眼看科斯,咧嘴微笑,话里淬著毒,“嘖嘖,维伦塔尔的这身校服就是不一样,套谁身上都人模狗样的。你信不信我把你身上这身皮当场扒下来?”
“你想干什么!”科斯瞪大眼睛,刚想说你怎么敢,但又想到雷亨顿確实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性格,便止住了后半句话。
“想干什么?不知道哪本老古董书里写的『狗急了就会跳墙』,人急了,可不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唄?”雷亨顿笑了笑,眯起眼睛,“要是合不上拍,我这可就不著调了。”
狗急了就会跳墙?李林听到有些熟悉的词句,他看著雷亨顿的脸,雷亨顿虽然笑眯眯的,可毫无疑问是在威胁科斯。
“今天我是应巴勃罗学长的请求来接人的,没心思和你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雷亨顿拍了拍李林的肩膀,朝著四周大声喊道,仿佛李林是他的亲兄弟,“看到没?我的新学弟!”
“巴勃罗学长?”科斯眉梢微扬。
巴勃罗是上届毕业的学长,在校时为三年级学生。即便在维伦塔尔施法者学院,巴勃罗的成绩也属於出类拔萃的那批。他本可以继续在神秘学上深造,进入大学学府,却不知为何放弃了,转而留在维伦塔尔当一名普通教师。
前几周维伦塔尔学院开始筹备资质检测时,科斯才知道:巴勃罗是借著资质检测的契机,提前物色平民派系新血,才留在维伦塔尔。
虽然科斯鄙视西城区的吉尼塞人,觉得他们是扶不上墙又贪婪的烂泥,但对於巴勃罗,还是抱著相当的敬意。能为西城区付出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多。
不过……科斯看向李林,像是要把李林的脸刻进脑子里。
刚才雷亨顿说,他是应巴勃罗的要求来接李林的,还对李林格外客气——那么,李林就是巴勃罗在资质检测里发掘的派系新血?
瘦弱、贫穷,比大多数新生矮半个脑袋。这些都是李林给科斯的第一印象。
李林身上的那套衣服,价值恐怕不超过五枚银幣。就连那只旅行箱,也像是被火烧过的破烂。新生入学,连身乾净点的衣服都凑不出来吗?
科斯摇摇头,脸上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但科斯还是决定,有必要调查李林的来歷。为了彻底碾碎平民派系,剷除西城区这个维伦塔尔的毒瘤,任何的谨小慎微都非常必要。
“咋的,还想动手不?我的学分还有很多,你想扣就扣。”雷亨顿瞥了眼脸色阴冷的科斯,料想他不敢动手,“既然是为了羞辱我来的,就要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回去把校服穿上!”科斯最后还是选择退让,背后是贵族派系山呼海啸的嘘声。他瞪著雷亨顿带著李林和克里斯离开的背影,嘴角抽搐。
失算了。除了课堂,以及宴会、晚会这种提供娱乐和免费食物的地方,他几乎没有在正式场合上见到过雷亨顿,听说他一直都在西城区做学院里下发的任务,没想到居然会跑来迎接新生。
输掉和雷亨顿的对峙不要紧,几乎所有的贵族学生都知道他是平民派系中最难搞的硬骨头,以后这些对他吹口哨的新生会明白的。
可万一雷亨顿发疯把他的校服当眾扒下来,那他可不就是丟面子这种小事了,被雷亨顿这么侮辱,他日后在贵族派系里能否抬得起头还是个问题。
“我带你们去新生登记处。”雷亨顿说著,招呼李林和克里斯一起穿过维伦塔尔施法者学院的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