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这城中卖酒的坊市怎么走?”
“酒坊?你沿著大街走,看到一处青石牌坊往右拐就到了。”
“多谢告知。”
前行数百步,忽有酒香破风而来,但见一座青石牌坊聂立道中,坊柱上“酒尘坊”三字已被岁月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却仍能辨出提字大家的笔意。
穿城而过的沧河水在此分出一道支流,水面倒映著街坊两岸林立的酒旗,靛蓝布幌上『吴记”、“古家老窖”等墨字隨波浮动。
苏牧鼻子轻轻一动,嗅到了风中交融著新酒清爽与老酒的陈香。
“酒香沿河飘香,好个酒尘坊,相比青云城中的酒尘巷更当得起酒尘二字。”
如今正值初春,沧河县一带有『冬水酿夏酒”的传统,亦有芒种制曲,酿酒业內也有一句话:
春酿十日可熟,眼下整条酒尘坊正是忙碌时节。
此外,也有不少来此买酒的民眾与商人,坊內人声鼎沸,苏牧本想打听一下哪家铺子的酒水最好。
就听得远处几个酒客在为哪家酒好爭的面红耳赤,髯大汉拍案而起。
“放屁,分明是我吴记的酒水最好,我吴记的酒可是县令大人喝过都讚不绝口的。”
“你就睁著眼睛说瞎话吧,吴记再好又怎么比得上章家酿的酒?”
“莫要听他们胡,要论第一,依我看这两家都当不得最好,——“
一路走来类似的爭执时有发生,苏牧索性也就不问了,任爭执声远去,嗅著酒香,凭著感觉走在酒尘坊中。
嗯?
某刻苏牧脚步一顿,忽嗅到一股烈酒的香味,是小巷里头一间不起眼的酒铺里传来,相比其他家酒铺並不起眼的玄色酒旗上写著『老酒铺』三个字。
苏牧走到老酒铺前,扎著蓝布围裙的少女条然抬头,发间木警隨动作轻晃,不算太白净的脸庞带著灶火熏出的薄红。
“客官要尝尝新出的“呼呼酒”么?”
“呼呼酒?”
“对,这是爹爹最新酿造的,只要喝下那么一碗,便会倒头呼呼睡下。”
“给我来小半碗试试。”
“行。”
酒坊少女用一个竹製酒提从一个大酒罈里打出一提倒入碗中,倒了满满一大碗酒,酒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苏牧端碗仰头灌下。
“鹿儿,那酒烈著呢,你今日莫要胡闹”酒铺里当即钻出一个同样扎著蓝布围裙,皮肤黑的中年汉子。
汉子正要训斥时瞧见苏牧仰头灌下一愜,要开口提醒时,却见苏牧面色不改將碗递迴。
“好烈的酒,给我打上两壶。”
“客官好酒量。”
“好嘞——”那少女左瞧右瞧嘀咕一句,“怎不见反应———·昨日分明醉倒了好几人。”
瞧见苏牧眸子发亮,面上的那抹惊喜汉子登时喜上眉梢,他家酿造的酒烈,与城中其他家大不相同,城中不少人都喝不惯这烈酒,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更是之以鼻,平日里酒铺生意並不好。
“你这还有其他酒吗?”
“有的,还有两种没有呼呼酒那般烈,呸,不是呼呼酒,这酒叫烧喉酒。”
“给我都打上两壶。”
打酒时那汉子和苏牧说起酒水之事,苏牧对酿酒没有太多认知,但对喝酒却有几分心得,当下两人聊得投机。
从苏牧口中听到对烈酒的肯定,汉子双眸发亮,宛若遇到了知己。
“客官,我叫李糠。”
“在下厉雨。”
“六壶酒,一共三两银子。”
不多时少女將酒水打来,苏牧付了银子和李糠又聊了几句,其中夹杂著一些李鹿闻所未闻的奇怪词语,那李鹿看著苏牧平稳走出巷子颇有些小失望。
苏牧走后那李糠却像是魔了般,不断喃喃自语著,“高温蒸煮,蒸馏—“
沧河城东三十五里处,东河镇倚山而建,山中黄土细腻如脂,此地曾是青州著名的官窑重镇,
所產瓷器深受老皇帝青睞。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时过境迁。
膨!
包子铺大门在刀疤汉子脚下爆裂开来,木屑纷飞间四名彪形大汉鱼贯而入。
为首的刀疤脸用手中长刀挑起桌上蒸笼,滚烫的包子砸在李铁脸上。
“老东西,你儿子李小虎欠我们场子一千五百两,今日要么见钱,要么见血!”
那汉子一招手,两名大汉拖著李小虎摔进屋內,李小虎此刻右臂呈诡异角度弯曲,肿胀的眼皮下渗著血丝:“爹.他们用青青妹妹——”
“啪!”
声音戛然而止,刀背带著破风声砸在李小虎后颈,小虎只闷哼一声身躯登时像破布袋般瘫软下去。
“你,你们·—
看著这一幕,李铁目毗欲裂扑上前时,三把雪亮的长刀架在他脖子上。
“老东西,我劝你给本大爷安分点。”
铺子外围观眾人纷纷紧拳头,一名猎户面上青筋暴起,握柴刀的指节发白,却被身旁老汉枯手按住:“莫要衝动,那赌坊背后是沧河城里的赵家..:”
“给本大爷砸了这铺子!”
刀疤汉子一脚將李铁端翻在地,身后几人当即笑著在包子铺胡乱打砸,最后他手中刀尖落在了李小虎的手臂上。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铜锣破空声,同时有呼喊声传来,“官府的人来了。”
那刀疤汉子將长刀收入刀鞘,一挥手,“都给我停手。”
“老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俯身揪住李铁衣领,又用刀鞘冷冷拍了拍李铁脸颊,“我们东家说了,三日凑不齐银子,就按赌场的规矩来,先断四肢,再敲碎膝盖骨。”
“兄弟们,走了,回去吃酒。”
官差慢悠悠到来之前,几人大摇大摆走出包子铺扬长而去,留下场上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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